【七人局】红桃山庄 2：桃林里的醋坛子
翌日，众人如约相聚在桃园之中，来得最早的却是昨天趴在桌上打瞌睡的缟素。等到众人到齐了，却是不见龙虹其人。众人只道是龙庄主昨夜喝醉了，并未上心，便在桃园口等，却等了半日也没等到龙虹。花扇边摇扇子边大声吟哦花间词，想是在回忆昨日惊艳的美女；连江则抱着琴自顾自弹，想来是不屑于如此香艳的诗风；叶擎是旁若无人的翻筋斗，目前看来至少翻了六百多个；越泽则坐在树下，抱着刀仰天凝视，眼神深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闲的莫过于一个名叫缟素的年轻人，被小山般的叶擎翻筋斗发出的惊天动地的声响吓得忙不迭的逃到了三丈开外一口古井旁，远远地望着，目光里尽是崇拜，望了一会儿注意力却也不在此上了，就在那口井旁探头探脑。花扇吟了一遍所有他背的来的花间词，顿觉无聊至极，而另三人各有各的事情，只得来找缟素聊天，只见他慢吞吞的东张西望，挑东拣西，最后花扇忍不住吼了他一句“你在干嘛”方让缟素意识到了身旁还有个人。
“啊……”缟素歉然道，给他看一小撮干燥的碎片，“这是昨夜喝茶剩下的渣滓……”花扇对天翻了个白眼，心里再次确认了一遍“此人无趣非常”的事实。
又过了一会儿，太阳渐起，漫山红艳扑面而来，与天边的云霞相映相衬，意味别然，连江提议干脆大家四散开来赏桃。缟素连声称是，道只怕是昨晚龙庄主酒喝多了，今早还没醒来。众人便两两而去，不久身影便没入一大片姹紫嫣红之中。
缟素在园中随意转了几圈，并没有发觉这里的桃花和其他地方的桃花有什么区别，实在觉得乏味非常，前面忽然“喀拉”一下飞出一大堆桃花，吓了他一大跳，飞出的样子却极是曼妙，心知是连江在练琴中剑，忙不迭绕了开去，充满敬意的看着那堆桃花。又走了几步，却见花扇一人呆呆地扶树而站，不由大奇：“白……那个……花扇……你在干什么？”
花扇指了指前方，表情甚是迷惑不解：“你有没有闻到，好浓一股醋味……”
缟素抽了抽鼻子，茫然道：“哪里有醋味？”
花扇皱眉：“我刚刚看到一个人带着醋坛子过去……”
“醋坛子？”缟素喃喃的说，“你莫非饿疯了……想喝醋？喝醋能让人变白？”
花扇忙连连摇头：“不过今天厨房确实没烧早饭，也不知怎么搞的。”
缟素叹了口气：“看来厨师也该饿疯了……你说厨师为什么不给自己烧碗早饭呢？”花扇暗道我怎么知道，不敢与缟素多绕圈子，忙岔开话题：“但我刚才真真切切看到了一坛醋……”
缟素叹了口气：“也许这山庄里就是有一些人特别喜欢喝醋，天天在龙庄主默许下从厨房了偷走一坛醋说不定，你还要揭发人家……”
花扇瞪眼，觉得新奇非常：“有人喜欢喝醋？”
缟素一本正经：“有些事你没见过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花扇翻个白眼：“你说的那个‘醋’大概是酿过头的酒。”
缟素“啊”了一声，满面歉然，连声道歉。
随后两个人便开始闲聊，从酿过头的酒扯到酿过头的醋扯到酿醋的坛子扯到酿醋的坛子的原料扯到鸿荒第一高山脉后土山脉扯到鸿荒最高峰天桥峰扯到天桥峰上冰雪融水流出的秋江扯到秋江流经的城市计都扯到《鸿荒古唱》扯到其作者萧少隐，直到昨天上菜的厨师的脑袋从一旁的树丛里冒出来才停止。
“不好了不好了！”厨师顶着一脑袋桃花从树丛中钻出来，一见他俩便大叫，“老爷被杀了我在厨房里发现了他……”
缟素一脸茫然看着他，奇道：“老爷要在厨房杀了你？”
花扇：“……”
厨师：“我找到老爷在厨房里被杀了……”
缟素“啊”了一声，语气愈发惊奇：“你在厨房里杀了龙庄主？”花扇在一旁咳嗽一声，忍不住出声，惊疑不定：“龙庄主死了？！”缟素又“啊”了一声，与花扇面面相觑：那个昨天还温文尔雅，雍容华贵的红桃庄主怎么就这么……死了？一夜之间，就死了？
缟素喃喃的说：“龙庄主死了？那个……谁杀的？”
厨师哭丧着脸：“小的不知啊……”
缟素茫然道：“但是龙庄主怎么会死在厨房呢？白骨……那个花扇……龙庄主昨晚并未去过厨房，他没有理由死在厨房，你说是吧？”
花扇若有所思的说：“照这么来说，龙庄主是被人杀害后抛尸的？”
缟素喃喃道：“你是说，有人杀了龙庄主，然后把他的……那个尸体扔到厨房来烧早饭……此人来去无踪，不知是谁……那可真是可怕的很……”
花扇挑眉：“龙庄主的武功名列江湖二十二，山庄之中，只有连江的武功比龙庄主更高。所以，不管龙庄主是如何死的，连江都有最大的嫌疑。”缟素唯唯诺诺，目光飘飘忽忽，忽地飘在了那厨子身上，喃喃的说：“我觉得龙庄主死得蹊跷得很，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死得蹊跷得很？”厨子忙道：“是、是。”
“龙庄主尸身在哪儿？”缟素问。厨师畏缩了一下，显然是对这个话题非常害怕：“在……醋坛子里，都泡涨了。”他小声说。缟素迅速和花扇对视一眼。
“醋坛子？你们厨房有几个醋坛子？”花扇瞪着厨子。厨子期期艾艾：“一……一个……”
“所以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参与了凶杀案！”花扇说。
“我想我们得去看一看。”缟素慢慢的说。花扇连连道是，心想可不能错过什么线索，没等缟素一句“我刚刚看到连江在练剑所以连江不怎么会是凶手”说完便拉起他向山下跑，厨子唉声叹气的跟在他们身后，却被花扇挥手命令去其他地方把客人们都找来，大约半个时辰后，大家全部聚在了红桃山庄，厨房之中。
“你现在相信我了？”花扇皱眉停在厨房之前。
“醋味确实很浓……”缟素呆呆道。
厨房之中弥漫着一股醋味，想是那个厨子打开醋坛看见龙虹的尸体导致醋味四溢。花扇一进门便皱起了眉，连江举袖掩鼻，叶擎低低骂了句脏话，越泽满脸漠然好像他压根儿就没有嗅觉，厨师缩在角落里发抖，缟素则满脸敬意的打量着厨房，原来这就是江湖中最有钱的人的厨房，和普通厨房比也就大了点儿。
在经历各异的心理状态后，众人一齐将目光转向了厨房尽头的那个醋坛，花扇大踏步上前掀起了关着的坛盖，不由“啊”了一声，面色骤变，“噔噔噔”往后退了数步，其余人亦是凑上前看，连江手中抱着的琴“噌”弹出一柄利剑，叶擎脏话破口而出，连越泽眼中都闪出异样的光芒，缟素盯着那个坛盖看了一会儿，漫不经心的“啊”了一声，瞪着那具被腌在醋里的尸体，喃喃道：“真是恐怖得很……”
“龙庄主何时身死？”越泽突地出声，声音冷然若刀。
叶擎斜了眼尸体，“哼”一声：“谁‘他’‘妈’知道？这衣服还没浸透，估计是我们都看什么红桃花绿桃花劳什子的时候被扔到这坛子里的。”
“龙庄主与何人有深仇大恨，竟要抛尸如此……”连江皱眉，厨师突然叫了起来：“就是你！就是你杀了老爷！你在这里装什么假惺惺！”
“我杀了龙庄主？”连江皱眉，“你休要血口喷人！”厨师正想说“你杀了老爷大不了我和老爷一起死”云云时，缟素咳嗽一声，插进对话：“那个……二位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一代英豪，当然……不是凶手……”众人瞧了眼厨师的脸，面上均变色，“凶手可能并不是出于仇恨而把龙庄主弄成了腌肉。”缟素露齿一笑，指指那个坛子，“醋坛子也许只是个运输尸体的工具，凶手把龙庄主运出去的时候也许只带着这个可以运输尸体的东西。如果凶手换了个身份，那么庄主很可能就在泥土里，或者布袋里。但是凶手真要抛尸，凭借他对于山庄内路线可以在今早准确无误的路过桃林找到厨房的熟悉程度，他完全可以把尸体扔到山庄外。所以龙庄主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嫁祸。所以连大侠不用担心，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的是，第一，凶手是要抛尸，第二，凶手是这个山庄里最接近醋坛的人。”他悠悠一笑，“这样的话，凶手的可能范围便缩小了。我们必须照出山庄内所有符合这些条件的人，一，他是山庄中人，二，他和山庄厨房有些关系。这类人，我想好找得很。”
“各位……要不要到老爷宅中看看？”厨师被缟素一句话堵得瘪头瘪脑，“也许……会有线索。”缟素欣然同意，众人亦纷纷应和，便随着厨师，沿着一路曲折，到了龙虹所住之地。
龙虹的卧室并不大，却是雍容典雅，单是屋内那张金丝楠木的桌子，便足以花掉普通人家一辈子攒的钱。屏风上绘有雩州四大美女，佳人正兀自巧笑倩兮，主人却早已成为一具尸体。众人却没有心思细看这卧房中的风景，一眼便看见一架绘有岁寒三友的屏风被推到，里头书卷满地，似乎是个书房；而细看那些书，却只是普通的书籍不值几分价值，若说是谋财害命未免过于牵强；缟素翻了翻那堆书，多是些什么四书五经之类的，其中一本《诗经》中夹了一张字条，上面绘有乱七八糟的条纹，像是儿童的信手涂鸦。花扇凑了过来：“这是什么？”
缟素茫然：“不知道……”他怔怔的盯着上面的线条，指着一个角说：“对了……你看这个……像不像半个‘金’字？”
花扇“咦”了一声：“那边还有个半个‘库’……难道是‘金库’二字？”缟素漫不经心“啊”了一身，折下取一个角，小心翼翼的让那条线与下面那条线衔接，随后他就将正方形四个角都叠了下去，叠成一个方胜，纸上清清楚楚显示出了一条线，线的尽头写着“金库”二字。花扇奇道：“这难道是一张藏宝图？”
缟素瞪着手里那张纸，喃喃道：“可是入口在哪儿……”忽然听到叶擎恶狠狠骂了一声：“这他‘妈什么东西？硌死老’子了！”
越泽冷冷道：“一把扇子而已，至于大呼小叫吗？”
叶擎气极：“你——”越泽冷眉冷眼不甘示弱。连江忙插入两人之间打圆场。花扇斜眼飘向缟素，缟素却东张西望，走来走去，最终在一面墙前面停了下来，呆呆看着那墙上一幅画，“啊”了一声。
“缟先生有何发现？”连江听闻缟素发话，不由问道。缟素连连点头：“好多钱……”连江一怔：“好多钱？”缟素又“啊”了一声：“还有好多漂亮的女孩子……”连江面上的表情十分精彩。花扇重重咳嗽了一声，板起脸：“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缟素指了指墙上那名美女，那幅画画的是昭君出塞：“这个琵琶我瞧奇怪得很……原作我曾欣赏过，这琵琶的颈的上端是蓝色而不是黑色……”花扇不由他慢慢说完，一把从叶擎手中夺过扇子，拍进缟素所说的地方，只听“喀拉”一声，墙壁缓缓向两边而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洞里……居然飘出几分桃花的香气，清幽而淡雅，萦绕鼻尖，久久不去，闻之令人心旷神怡，想必正是红桃山庄镇庄之宝——金边桃花。
“这……就是山庄内金边桃花所在之处？”连江微微变色。越泽则向里面看了几眼，淡淡道：“这金库是用来存放金边桃花的，但很久以前金边桃花就不在这儿了。”缟素喃喃道：“就是说，凶手杀了龙庄主是为这金边桃花，却发现并没有？”他慢慢退了出去，找到龙虹的床，却发现遮在龙虹床前面的屏风有一块明显的污渍，像是颜料溶开形成的。
“有人在这里泼过水……”缟素皱眉。
为什么有人要在这里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