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水怀】12：临陽
sunmay2201:00:00cst2016
镜水湖畔,绵柳依依如今早化为苍翠,柳枝又粗又壮,浑不似曾经那个懵懂在风烟之中的少女。
从申时跌到了酉时的，是黄昏。
从冰冷渐变成温暖的，是笑颜。
从轩剑练习到合璧的，是剑法。
“去闻水楼罢——”远远地有一个声音在回荡。
只是或许，黄昏并不晚。
笑颜并不真。
剑法并不熟。
但是，时间。
他确确实实在无情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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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缈儿，你只能带三个人去运送军械粮草，否则容易暴露行迹。虽此举可谓空前绝后，然偌大的王城我信任的人也就一点点。”
“知道了。不过父王，之前送军械都是大部队人马，此次仅仅三个人，且我们所过之地马车不便，使人拉车也不便，军械便是一辈子也送不到了。我思考再三，灵盈会留下守城，这个羽人最可信任、最有能力。我带洛翎出谋划策和另一个女婢照顾饮食便是了。”
“随便罢，你择个吉日出发便是了。”
“无须了，密室中的粮草我现在去取来，明日清晨便能出发。父王，缈儿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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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
泪水。
在交织。
没有一句话。
就这么离开？
不可置信。
我灵盈是这么柔弱的人吗？
就连跟你一起出去这样小小的愿望都会落空。
清晨微光，告诉我：
她走了。
什么时候方能回来。会有危险吗？
什么时候！是永远吗？
天边的永远。
我看不到。
公主，原谅我，请原谅我。
这个渺小、不解的我，定将思念你，到永恒。
而你……
你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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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缈姐姐，我们先去瑜楠，暂住我家，只不过地方有点破哦！”
“当然……没……事的啦。”
那袋沉重的包袱和着这烈日，已经在她背上待了整整三个时辰有余。
小婢女浚葶睁大眼睛，兴奋地道：“公主，我有个办法，你和翎哥哥在原地好啦。”说罢，她快速走进路边磨坊。才一会儿工夫，她便买来四个碾面粉用的工具、一块小桌板，和一根长及三丈的麻绳。她试着拉那袋大包袱，可惜怎么也拉不动。
楚渺缈见她眼神所向，一笑，便把那大袋粗粮搬到了一个转弯巷口。浚葶这里系系，那里拉拉，一眨眼功夫，便制作了一辆“小车”。麻绳还留出一大截，足够用来拉“小车”了。
楚渺缈笑笑，翘了翘大拇指。
“那么我来拉吧？恰在前面，好带路。”洛翎自动请缨道，眼眸中流出让人融化的暖意。
楚渺缈却不去理会他的眼神，甚至也不朝他看一眼，只点了点头。一使劲，那粮食袋子便乖乖躺倒在“小车”上。洛翎上前去，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绳子一头，蓄势待发……
三个浅灰色的影子伴着两个深灰色的包裹渐渐消失在集市的人海之中。其中两个，还隐约能在风中看到散乱而飘然的发丝。
“前头再绕两个弯，便进了瑜楠，接着再行大约二三十里山路就到我家啦。山路并不崎岖，好走得很。以前村民们自发铲平了很多难走的尖石。”楚渺缈点点头：“好极了。”
“公主、洛翎哥哥，你们不渴也不饿吗？”浚葶轻声道。
洛翎这才发觉已经大半天没吃过东西、喝过水了，顿觉自己腹中咕咕作响，也觉好笑。楚渺缈正欲取出竹水壶，洛翎却拦下她道：“这里是集市，即使是水也有可能会被抢走，我们还是行到静僻处再饮水罢！”浚葶急不可耐道：“静僻处反而死寂得怕人！现在喝，现在喝！”
楚渺缈一笑，对洛翎道：“你道此处人民有多坏，还敢说此处向前一点即是你家？”洛翎一本正经地道：“我也曾在这里被抢过东西啊，因此引以为戒，只是希望此事别再发生便了。”
楚渺缈淡淡一笑，也不回答。
浚葶很快便扯开了话题。三人行行路，说说笑，一点也不觉得疲倦。山上景色颇佳，石壁上青苔暖而苍翠，依稀是受了日晒的缘故。尤其是行到半路，还能望见山下的人来人往，谈笑行商，楚渺缈不禁自觉眼前一亮。山路原是有些崎岖的，现在看上来却也并不累，才半个时辰就到了洛翎所住的临陽村。
很清静的所在。楚渺缈心想。
此处绝算不上美丽，但是，扣人心弦的朴素，和着大自然的清秀脸庞，给人以说不尽的舒心。
花不多，青草多。
人不多，鸟儿多。
青草是遍地连绵的，鸟儿是成群结队的。
一块大石碑上，用毛笔字苍劲有力地展现着这个村的大名。
莫道繁花穷尽处，绵绵故里笑凝目。
斜阳渐下，估摸着已至酉时。染染余晖骄傲地拖出一条红霞。红霞像一个即将成年的少女，挥舞长剑划破长空，绽放出星星点点烟火，青涩而冷艳，秀的矜持，美的妖艳。
洛翎无疑是最快乐的。他拉着“小车”直奔回自己的那栋木屋。楚渺缈和浚葶相视一笑，也快步跟去。
那木屋虽极是简陋，却有两层高，看上去十分大。上面尖顶，铺铁板，盖帷布，钉铁钉，装置简易，另有一老旧烟囱，上头正冒着稀疏的袅袅炊烟。前面开一扇门，只钉上白色粗帷布，下部另有两处开口，可在风大时勾于两墙铁钩之上。另开两扇小窗，皆是方形，也可垂下帷布。
洛翎轻叩门边上，喊道：“爹爹！我带了两个客人回来啦！”立于温暖的苍穹之下不久，一位容光焕发的老者渡步出来迎接。他背既不驼，也不用拐杖，步履矫健，却又透着些骨子里的傲慢，脸上泛着红光，龙马精神。他没有笑，只是点了点头，道：“翎儿，干甚么带回来的都是两个女娃子啊？”
洛翎脸一红，道：“这位是神都来的公主啊！”将目光投向婷婷而立的楚渺缈。楚渺缈也只点了点头，懒懒的并不打招呼。
见没有人说话，洛翎略显尴尬。浚葶急忙打开话题。他又道：“这是公主殿下的侍婢，名叫浚葶。我们关系都很好的！我们正为国事奔波，她们可能要在此借住一晚，不知腾得出空来吗？”老者看了一眼他们的“小车”，摇了摇头，道：“你大姊二姊都在，有哪里会有空了？她们本就只睡一张床，我们只有两张床。你总不能让大家都睡草席罢？谁让你带了两个女娃过来的？我允许了吗？你当时只说是去打工啊。”
洛翎被说得无可奈何，嗫嚅道：“我……我也是听命行事……”
楚渺缈道：“烦劳老人家多心了，我们只借宿一晚，睡在草席之上便可以。”
老人仍然摇了摇头：“我们家没有草席。”洛翎急道：“总是有办法的啊……”“既然老人家不愿收留，我们便下山去了。明日寅时你用完膳来上山处会合，记得把粮草带下。”楚渺缈平淡地道。
她轻拍浚葶的肩。“走吧。”两个身影已经跟随着不远处夕阳落下的方向渐渐离开了。
“诶诶诶！！！”洛翎兀自未反应过来，道：“那我同去吧！”
“何必多付一房间的费用。”
斜阳终于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下，两个女子的身形正缓缓开满石壁。山间春花凄楚地独自犹连，青苔亦失去了原先傲人的苍翠，只留下冷戚的鬼影流落在失去阳光照耀的山间。
正是一路无言，浚葶突然轻声试探道：“公主姐姐，如今，客房都要满了吧？”“去试试罢。”“若真的满了呢？”“我不愿去想。”
风生硬地舞动猎猎。
“翎哥哥却不跟下来……我本来以为，他会一路追下来的呢……”“依他性子本该如此。许是他父亲挽留他吧。”“哎！”浚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楚渺缈捕捉到即淡淡一笑问道：“我记得你正处于豆蔻年华，怎地却有愁绪了？”
“小孩子便不能忧愁吗……我心中难安的很。”
楚渺缈轻轻向她瞧一眼，见她眉际、眸中透露着不知是喜是忧、是愁是怨，便笑道：“你那么小，却已经发情了呢。”“我没有！没有没有！”浚葶一惊，大声解释道，“哎……我在想……嗯……故乡的事情。”
“你故乡在何处？”
“啊！……在飞鸿城。”
“飞鸿啊！昨日我从史官那了解到，飞鸿那里发生了一起极为古怪的惊魂案。据调查，牵扯到了种叫黏菌的植物，可使人容貌改变，且被改变容貌者会长出同一张脸！这种生物足以毁灭鸿荒！一个暗月魂体质的羽族捕快葬秋奋力抵抗，受了重伤……不知你听说没有？”
“便是因为乡里的事情都不熟悉了，心中才不乐嘛……”浚葶向山上望望，敷衍道。
楚渺缈一笑，看在眼里，不再追问。
“对了对了，暗月魂？是什么？我……只是好奇。”浚葶睁大眼睛望向公主。
“洛翎告诉我说，这种羽人只有夜晚月影稀疏时才能凝翅。”
“哇，翎哥哥什么都知道……”“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楚渺缈浅浅一笑，语调依旧不变。
“不知……知……不对，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他了？”“少女情思。”
浚葶脸一红，心中别样滋味。楚渺缈也不语。两人一步，渐渐隐没在山脚下。
天边一朵云，形状奇特，甚至诡异；那云的颜色，半粉不绯，半绯不紫。就这样，偏偏这样，斜挂在山间那被光影笼罩的小村庄后的浓色油墨画般的天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