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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巴山秋雨

  三人牵马出了思州城。曾二廿没学过骑马,不能和尚却当过匪寨寨主,骑术娴熟,现教了他半刻,他已能骑得颇为从容顺当。而鹤瑶,似乎根本不需要去学。

  不能问曾二廿道:“师叔,既然咱们赶路赶得急,为何不乘坐上次你变出来的那种巨鹤?也许只需一天,就能飞过大巴山了。”

  曾二廿道:“飞在空中还是太过招摇,咱们现在尤其要防备那个将无涯山一掌打碎的人。”心中却在想着:“那大巴山里还有个黑鹰峰呢,三年前商爷爷多半就是因为骑着仙鹤从大巴山上飞过,所以才惊动了他们,现下我还招惹不起啊。”

  不能愕然,说道:“确实。还是师叔思虑周详。”

  骑马北行,见脚下驿道显然被新近修整过,马儿又确是神骏,待到傍晚时,已到了大巴山南麓。

  在驿站休息过一晚,次日一早再度前行,这一天中极为顺利,已行到了大巴山中腹地,沿路的驿站也总会在需要休息的时候出现,算算这赶路的速度,估计最多再有三天,就能走出大巴山了。

  又过一日,到了一处林间空地,曾二廿驻马停下,叫鹤瑶和不能原地等他一会儿,他自己则舍了马儿,步行奔入山林。

  他是想去找那犀朗山上的老树爷爷和大灰。凭着记忆,他一到这处地方就觉得极为熟悉,很快便记起来当年他随杜长龄去思州时,就是在这地方露宿了一晚,也是在这里,遇到大灰,又被大灰带去犀朗山见了老树爷爷。当年那一晚的情形如梦境一般,后来很长时间他都觉得不大真实,尽管有那把木剑可以证明,他还是一向有心再见一见大灰和老树爷爷,好为自己证明当年的经历确不是做梦。

  他找了一阵,又跑到这一带最高的山峰上眺望,可方圆数十里内,入眼都是郁郁葱葱的群山,根本没有什么没被绿色覆盖的地方,暗觉奇怪之余,也就只有再向回赶。

  回到那块林间空地,却见空地上已聚起了一大群人,大都穿得破破烂烂,不用说,一定都是盗匪了。

  看他们站立的位置,这群匪人似乎由三股构成,曾二廿远远望见其中没有穿着黑鹰峰服饰的人,就放了心,轻飘飘出现在一部匪众身后,再混入其中,居然没被认出来。

  再往人群中间一望,只见群匪围成的圈子中央,两人三马都在,不能和尚横眉怒目,立在地上瞪着众匪,鹤瑶则依旧闭目,虽是站立,面上神情与熟睡无异。

  “看来这些人并不急着动手,且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曾二廿作如是想,果然下一刻就听见了人群中心传出的说话:“这回的点子是我们黑熊寨先发现的,按着往常的规矩,怎么分就该由我们说了算。”

  这说话声显是来自一个中年男人,曾二廿向着声源处看去,见三个男人聚拢在一起立着,其中一个瘦高青年,一个疤脸壮汉,还有一个灰须老者,之前的说话声应该就是疤脸大汉所发。

  这疤脸汉子其实就是当初杜长龄赴任思州路上第一个跳出来打劫的那群匪人的头领,那时就被护送的侍卫们顷刻之间将他手下一网打尽,只是这事曾二廿一直不知道。快十年过去了,他竟能东山再起,又成一寨之主,可说这份心机与毅力倒也超乎常人。

  那三人中的瘦高青年却道:“熊寨主是不是打算这么分:您只要那女娃,三匹马和其余财物就交由我两家分了?”

  那疤脸的熊寨主道:“不错,这女娃长得标致,就是还小了点,我打算带回山寨,养上几年,给我儿子当婆娘。”

  瘦高青年嬉笑道:“呵呵,怕是你那傻儿子等上几年,等来的可就不是雏儿啦!熊寨主倒是打的好主意,好东西自己享受够了也不能流到他家去呢,呵呵呵呵……”愈笑脸上的淫邪之色愈浓。

  熊寨主怒道:“穆西峰,老子在这大巴山里刀头舔血的时候,你在娘胎里还没出生呢!这还轮不到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对老子指手画脚!”

  这时灰须老者说道:“二位寨主不要生气,我看咱们三家也不要伤了和气。这怎么分能分得公平,老夫倒有个主意。”

  熊寨主道:“好,你先说说!”

  灰须老者道:“咱们道上的规矩,向来是拳头说话,技高者……”

  熊寨主不等他说完,当即怒道:“好啊,彭三水,你这老不死的,半截都入了土的人了,也想来打主意?你的老腰还行不行啊?”说罢,便是一阵哈哈大笑。

  那灰须老者彭三水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熊老四,老夫给你出主意,那是还瞧得起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老夫的腰行不行,也轮不到你来管!”

  这时穆西峰道:“彭老头,你这算出的什么主意?真以为你老马长牙,多跑了几里路,就稳操胜券了?哼,我穆某人才不怕你!”

  曾二廿听这三人的对话,暗觉好气又好笑,便继续耐着性子听下去。

  只听那彭三水对穆西峰道:“好啊!那你就先来试试?”

  穆西峰却道:“我就怕跟你比斗时,姓熊的会施暗手偷袭啊!”

  熊老四立时郑重说道:“今天这么多兄弟在场作证,我熊某人对天发誓,若是你和彭三水比斗时出手偷袭你,就叫我死在万箭穿心之下!”哼了一声,又道:“穆西峰,你倒是打啊,不要叫三家的诸位兄弟都以为你只会虚张声势!”

  穆西峰却想不到熊老四会这么说,登时露了怯,他自然不是彭三水的对手,能做到寨主,更多还是靠的狠心和诡计,原以为熊老四的武功敌不过彭三水,一定会居中调和,因为他穆西峰一旦输了,下一个输的就一定轮到熊老四,却想不到熊老四竟然出言怂恿。又看了熊老四一眼,见其佯装沉稳,就知晓他一定也在暗暗算计,想到:“哼,你那点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吗?想趁我和彭老头相杀之际,不暗算我,却去暗算彭老头!也罢,我就去跟彭老头斗上一斗,只要你能杀了彭老头,我保证当场就能杀了你!”想到这里,口中立时叫道:“好!彭寨主,我就跟你比一比,不过比之前先说好了,为了三家的和气,咱们点到为止。”

  彭三水笑道:“好!老夫正有此意,咱们就只比拳脚。麻烦诸位兄弟向后退一退吧。”

  曾二廿眼见这二人交上了手,居然都是功夫了得。那彭三水确实功力高出一筹,拳脚如风,稳扎稳打,步步紧逼,穆西峰仗着身法轻灵,腾挪躲闪,间或反击上一拳两脚,场面看起来也不大落了下风。只是几十招过后,彭三水使招更为凌厉,穆西峰则已显支拙。

  彭三水笑道:“后生,还是停手认输吧!”话虽如此,拳招却不稍停。

  穆西峰虽已有些狼狈,听了这话,仍找个间隙,一跃至三丈以外,趁这功夫,嬉笑说道:“难得能和彭老头切磋,就让晚生再多领教几招。”又跃回彭三水身侧,虚招攻其下盘。彭三水却早有预料,不理会穆西峰的虚招,接连两记重拳,直接击向他后颅,这种招数,自不用说,当然都是杀招了。

  穆西峰被逼得只能进,不能退,顺势一头顶在彭三水胸口,可当即便觉得脑中一阵微眩,总算他早想好了后招,不顾头晕,又迅速蹲下,向后纵跃,这才避过彭三水的后招。

  恰在此时,忽然下起了急雨,随之而来一阵狂风,又吹来山间雾岚,如此不过片刻光景,这片山间平地之上,已是一片迷茫。

  彭三水道:“穆后生,天公不作美,看来今日不宜动武。”虽然如此说着,拳脚上却逼得更紧。

  这本是夏秋之交,这时节大巴山中的雨来得急,去得也急,更喜伴着狂风。此刻雨不过下了数息时间,彭三水刚说完“天公不作美”,雨竟然霎时停了。不过地面上已现水洼,自然也是湿滑的很,穆西峰靠着身法周旋已属不易,此时更加显得狼狈,几招过后,躲闪时就被彭三水在背上打了一拳,身法随之一滞,赶忙叫道:“彭老头,你先停手!”

  彭三水在雨中哈哈笑道:“老夫这套六合伏龙拳经年未使,如今才使出一半,不打完了,心里着实不痛快,穆后生,你就再支持一阵,陪老夫将这套拳法练完罢!”又是哈哈大笑,笑声未毕,又一拳打在穆西峰肩角,穆西峰这侧的手臂当即便抬不起来了。

  眼见彭三水下一拳就要击在穆西峰心口,那时多半穆西峰的性命就绝难保住,却在此时,忽来两坨黑黝黝的物事,一前一后飞至二人中间,曾二廿在人群后面看得仔细,那两物事都是一旁的疤脸熊老四所掷出,瞧他架势,应是想阻住彭三水的致命杀招。暗暗想道:“这熊老四必是知晓若穆西峰死了,他独木难支,也不是那彭三水的对手,因此才出手阻止。”

  果然,当先飞至的黑色物事正好挡在彭三水面前,彭三水的杀招已使不出,当即变掌为抓,一把将那黑色物事抓入手中,随之重重地哼了一声,再将那物事翻在眼前观看。

  穆西峰本想用单手格住彭三水的杀拳——即便知晓一定挡不住,但能稍缓拳势,也许便可保命,此刻见到彭三水动作,知道自己已从死亡边缘捡回条命来,既惊又喜之下,也本能地一手抓住后面飞来的那坨黑物,只是视线仍警觉地集中在彭三水身上。

  曾二廿瞧着这一幕,也大为好奇,那熊老四到底掷出了什么东西?不论是那东西的形状,还是熊老四掷出的手法,看起来都不像是暗器。再去看彭三水盯着那东西的反应,竟然已是呆住,随之穆西峰也将他手上的物事拿至眼前,竟然也是呆住!

  “看来那东西,大有古怪啊!”曾二廿想到:“那疤脸的熊老四到底想做什么?”

  又过一阵,彭三水和穆西峰犹在发呆立着,曾二廿知晓这情形已极不正常,正自纳罕,忽听熊老四朗声说道:“两位寨主不要再打了,再打真就伤了和气啦!”说完,走到彭、穆二人中间,拉着二人的手,将他二人手中的那两件黑色物事取回,继而长叹一声,说道:“就为一个女人,闹到如此地步,唉,刚才我也是被迷昏了心窍!这女人和宝马我熊老四都不要了,只盼大家伙能和和气气的,有福同享,又难同当。”停顿一会,又道:“我熊老四这些年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咱们三个寨子离得近,大伙时常共同进退,可闹出的纷争也是不少,若咱们三家合成一家,三寨一心,在这大巴山里,也就能算得上一股不小的势力了,到时大家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谁还敢惹咱们?”

  彭三水叹了口气,说道:“熊老四你说的对。”

  穆西峰也道:“熊四哥,你说的对。”

  熊老四继续说道:“三寨并成一寨,这总寨主之位,还是该由德高望重的彭寨主来坐。”

  彭三水道:“我老了,脑子也经常糊涂,这总寨主的位子还是熊老四你来坐的好。”

  穆西峰道:“是啊,还是熊四哥来坐的好。”

  熊老四低头,似思量过一阵,不再自谦,说道:“既然两位寨主支持我,那我熊某人也就勉为其难,来坐着总寨主的位子。在场的各家兄弟们,如果有谁对我熊某人不服或者不满的,来去由人,但我可以向大伙保证,以后在我统领之下,兄弟们的日子一定过得更有滋味!”

  曾二廿看着这情形急转,好奇更甚:“那熊老四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能叫彭三水和穆西峰想法转变得这样快?”

  忽然群匪之中传出一阵阵的“哎哟”之声,曾二廿一看,就见有匪人接二连三地倒下,一旦倒下,立时失了意识,似昏死了一般。

  站在匪人中央的熊老四显然也吃了一惊,惊惑不解,又茫然无措。而彭三水和穆西峰仍然呆呆站着。

  又过不到半刻光景,那一众匪人,已尽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曾二廿自然早也佯装昏倒,眯起双眼,静静观察。见鹤瑶和不能和尚都还站立着,也就暂时放了心,但随即又想到这么多人一起莫名倒下,始终还是奇怪,又担心起来。

  又过一阵,熊老四和彭三水也相继倒下,只是暂时都还没失了意识,再过一阵,连不能和尚也已倒下,此刻,这块林间空地上,就只有那穆西峰还在呆呆立着。

  自然还有鹤瑶。

  曾二廿不由暗道:“这情节转变得还真是快呢,难道后面那么多人全都倒下,竟是穆西峰做出来的?”

  果然,穆西峰先是身形稍动了动,接着就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剑,先是对着熊老四的咽喉一拂而过,口中说道:“嘿,熊老四,以为我不知道那是黑鹰令吗?黑鹰峰都不在了,我还会怕它吗?我自始至终根本就没看过它,哈哈哈哈……”又将那短剑一下刺入彭三水胸口,说道:“彭老头,你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想跟我抢女人!哈哈,你还不知道吧,凡是跟我抢东西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不过,你的心肠总比熊老四还稍好一点,所以我才叫你晚死一会。”忽然发现鹤瑶竟还站立着,立时一阵错愕,哆哆嗦嗦地道:“你、你是谁?你怎么没被我毒倒?”

  曾二廿已听得明白:“原来熊老四掷出的那两样东西出自黑鹰峰,黑鹰峰本又出自鹤乡,啊……总算明白为什么彭三水看了那样东西会对熊老四态度大变、言听计从了——还是神识运用之术!看来,黑鹰峰的人对凝神化体这部武功的掌握,也有其独到之处。只是穆西峰说那黑鹰峰已不在了,怎会不在了?他们去了哪里了?难道重回鹤乡门墙了吗?也许还真的是呢。嗯,那穆西峰倒也机智,竟然装模作样骗过了熊老四,最后时刻下了暗手,用毒……用的什么毒呢?都不知他怎么下的毒。”欲站起身来,去问那穆西峰,却发觉手脚麻木,不听使唤,便明白自己也已中毒,所幸,脑中尚无昏沉之感。

  鹤瑶双眼犹然闭着,说道:“你下的毒,解法是怎样?”

  穆西峰忽然哈哈大笑,指着不能和尚说道:“美人,只要你从了我,我就将你这朋友治好。”吞了口唾沫,又换作深情款款的语气说道:“美人,你知道吗?我一见你,就觉得这世上其他任何东西都不重要了,只要我能日日守着你,时时看着你,我就会觉得心里无比快活。所以,我才会施下那种毒,本来,这些人我一个都不想救的,因为他们的死活都已不重要了,而且,我也知道他们一定会垂涎于你,所以,他们就都该死了。我只想救你,之后,你叫我救谁我就救谁,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能跟随我一起,我包管叫你无时不刻不觉得开心快活,咱们就做一对神仙眷侣,在这远离尘嚣的大巴山中隐居,过完美满的一生,你看如何?”说完,那表情中已是一片神往之色。

  曾二廿虽手脚不能动,却并不着急,暗道:“这人的性情竟极端至此!唉,若最后活下来的人不是穆西峰,而是熊老四或者彭三水,是否会说出同样的话来?多半还是会吧……是否男人见了鹤瑶,都会变成这样呢?”心中不住地连连叹息。

  鹤瑶道:“你先将疗毒的方法说了。”

  穆西峰道:“我身上带了解药,不过只够一人使用,本想拿来给你疗毒的。你的身体真的无恙吗?”又把鹤瑶端详一阵,接着半是自语道:“真是奇怪,难道……难道你是传说中的药人?”

  鹤瑶仍闭着眼,平静说道:“除了解药,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穆西峰道:“有。这毒是我师门中最厉害的毒药,散布在空中,无色无味,遇水才生出毒性,尤其遇上无根之水,能发挥出最大的毒性。刚才我同彭老头动手之前,就算准了一定会下雨,所以提早将那毒放了出去,可惜,那阵雨下的时间太短,不然,熊老四那个老狐狸怎么会支持那么久才倒下!对了,这和尚……”一手指着不能,一边继续说道:“这和尚是同你一起的,是不是他强掳了你,又为你还了俗?哼,以为把头发留长了,我就看不出来他是和尚了吗?这和尚如果不是你的朋友,我可不会救他的。”

  曾二廿听了这话,心里暗暗摇头:“这穆西峰的脑子都被迷得不清醒了吗?不能的头发长了三年,才有如此长,三年前鹤瑶就是个垂髫的女娃,为了个女娃还俗,他也真想得出来!”

  鹤瑶面色如古井之水,似乎根本不在乎穆西峰说的什么,只是又问道:“到底是什么方法?”

  穆西峰嘿嘿一笑,说道:“这法子能不能用,可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要看老天!”

  鹤瑶道:“你只管说。”

  穆西峰道:“只需在日光下晒上半个时辰,毒性不治自解,日光越烈,毒性解得越快。可是……”抬头看天,接着说道:“算算时辰,已近日落,何况还有还有山岭阻隔,云雾遮拦,啊……天公不作美啊!”这话说完,嘴角竟挂上了一丝轻微笑意,此时的他,心中该是得意至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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