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封魔武决
friaug0716:07:47cst2015
小孟山其实只是一座小山，位于封魔镇东北方，山脚下即是孟坎村，也就是封魔镇所辖八个村落之一，曾二廿便是住在这孟坎村里。他本是孤儿，与一个孟姓算命瞎子住在村中一座破旧宅院里。那瞎子约莫五十多岁，虽然脾性古怪，但曾二廿自记事起就与这孟瞎子相依为命，倒是早就习惯了。
曾二廿下了山，径直走到自家的西屋里，倒头便睡。他行在下山路上时还不觉得疲累，只是心胸间生出的兴奋感愈来愈强，兀自压抑不住，到后来就变成他一路天马行空的臆想，想象练成了绝世武功，乘风踏浪，斩妖除魔，好不威风！他这一路越想越兴奋，可架不住步子渐渐虚浮，终于阵阵乏困袭入脑海。他使尽力气瞪大双眼，好不容易身子挨到破炕边上，眼睛便再睁不开了。
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好像时间过的极悠长，又好像一直在梦到一些场景，可偏又记不住，只是隐约记得那梦里的景象一时是一片蔚蓝，一时又变成无边的血红，又好像还转换成了一片漆黑。即便是在梦中，他感受最多的还是身体的疲累。
迷糊之中屁股上传来一阵剧痛，曾二廿无比迅速的清醒过来，吼道：“老瞎子，你又打我！”便见孟瞎子阴沉着脸，一枝长长的竹杖拄地，慢吞吞地道：“懒鬼，你再不起来，封魔坪上可都打完啦！”
孟瞎子所说封魔坪上的打斗，便是封魔武决了。这封魔武决，简而言之就是黄龙王朝通过比武选取国师的比试，日期不定，但地点都是在封魔镇中心的封魔坪上。这武决国师的做法其实大为怪异，可从高祖开国时便开始了，一直延续至今，黄龙朝上下也早就习惯了。这做法个中原因众说纷纭，内情恐怕就只有黄龙朝皇室知晓。而黄龙立国将近二百年，一直施行重武抑文政策，就更是匪夷所思。实际纵观黄龙以前朝代，莫不是重文抑武，其原因稍有见识的人便能明白：人皆惯恃其长，武人解决问题往往简单粗暴，认拳头不认道理，而文人当政、文风兴盛的时代，百姓习武的便少，至少没那么多人有能力造反杀人。黄龙朝廷兴武的结果，就是民间武风大盛，各地武馆、派阀林立，百姓也渐渐习惯于以暴制暴的做法，总有不时出现的强人，或欲反叛，或欲自据，而朝廷的应对之法无非或镇或抚，维系地方治理的文武两套系统也时常运转不灵，不过近二百年来，总算没有出过太大风波。在重武抑文的国策之下，高祖立下的武诀国师的做法，倒是为天下顶尖武者解决了一个出路，不过也只能同时解决一个，因为黄龙国师的尊位只有一个。关于这黄龙帝国国师还有个传言：据说在封魔武决四十九胜之后，不问缘由，必会自动退出国师之位。这传言是怎么来的已无从考证，不过过去还真有一位连胜四十九场后归隐的。
曾二廿听得孟瞎子说封魔坪上要打完了，当即从炕上一跃而起，顾不得屁股上隐痛，抓起孟瞎子的竹杖便要往屋外赶去，“走啊，赶紧走啊！你这老瞎子，怎么早也不叫我！”
孟瞎子被他拖着竹杖牵引，颇有点狼狈地跟在后面疾走，顿时不满道：“小二子，着什么急啊！他们怎么打的我去了也看不到！我这样要是摔一跤，咱爷俩都该喝西北风去啦！”
曾二廿嘴里嘀咕道：“哼，你去喝你的西北风去，小爷我养活的了我自个儿。”他嘴上虽如此说，脚下行得却着实慢了许多，忽然脑瓜一转，似想到了什么得意事般，一副了然口气对孟瞎子道：“老孟啊，你说这次封魔坪上谁能赢？”
孟瞎子不明所以，张口答道：“哼哼，待我铁口直断孟半仙掐指一算，嗯……”他说起这话来，神色自然一凛，双眉一展，一手捋须，随即掐个指诀，顿时从先前的狼狈样变得道貌岸然起来，稍作沉吟之后说道：“嗯……这个，当朝国师荀九鹤当胜！”孟瞎子心中所想，那荀九鹤此次封魔武决虽不论胜败，都必会退出国师之位，且就算败了，也有说法能败的体面，但荀九鹤毕竟已然连胜四十八场，实力不需再加证明，况且如此强者，必定自尊强大，应该不至于做出示弱相让之事。反观他今次对手，在江湖上声名不显，所以这次比试不管怎么算都该荀九鹤得胜才对。他想到这里，嘴上又肯定道：“荀九鹤当胜！”
曾二廿听得孟瞎子说荀九鹤会胜，当即重重地哼哼一声，嘴角微抽，露出高深莫测的浅笑，说道：“荀九鹤国师的武功确实厉害，可这次小爷我非要说，他必定赢不了！”
孟瞎子闻言，不及细想，便出语嘲弄道：“小二子啊，你莫不是说那荀国师会败？哈哈……你真当我是乱说吗？我孟半仙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才在封魔坪看过几次比武啊？我老孟实话告诉你，荀九鹤的武功，啧啧……他那四十八次武决，我可全都是在场看过！”
曾二廿一愣，随即半是惊奇、又半是讪笑地问道：“老孟，你还真是瞎子就知道说瞎话，你眼都瞎了，是怎么看的啊？”
孟瞎子似被人说到痛处，先前脸上的得意之色立时全无，又似不甘心般，懦懦道：“我老孟也不是生下来就眼瞎的。”便停住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跟在曾二廿身后而行。曾二廿见他不再说话，又面有戚色，也就不再追问。途中又几次想再发问，终于还是忍住，一直牵着孟瞎子左转右转，转出孟坎村，直向封魔坪而来。
封魔坪的位置就在豫中山区一个小盆地的中心，其周围围绕八个村落，合起来就是封魔镇了，所在之县叫做长丰县。若从空中俯视，这封魔镇的格局像极了一副八卦图，而八卦图的中心就是青黑色的封魔坪以及封魔坪边一片碧绿的浅湖，这二者组合起来便恰如太极图中间的阴阳鱼。封魔坪世人皆知的功用就是武决国师，比武的地点就是封魔坪上的一个白色圆形石台。而另一边的浅湖中央则筑有一座小城，小城通体青黑，被封魔镇百姓惯称“小黑城”，这小黑城占地不广，只有约莫半顷，但却城高壁厚，极其坚固，城中心建有一座玄青色的塔楼，高出城墙十数丈，人立于塔顶，视线恰能一窥封魔坪全貌，这黑城青塔便是专为黄龙皇室观看封魔武决而建造，而白色石台和黑色小城恰似太极图中的阴阳鱼眼。这封魔镇的建造格局，加上“封魔”的镇名，还有长“丰”的县名，便叫人极容易产生联想，好似这块地下是否真的镇压着什么恶魔一般。
曾二廿耐着性子拖着孟瞎子慢慢而行，盛夏虽天长，但日头已西，这时辰怕是已经很晚了，曾二廿心中愈加焦躁，待二人终于行到封魔坪时，他看见那白石台上还是空荡荡的，而周围围观的人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拢，他一颗心才放下：“这比武还没开始呢。”当即不再管孟瞎子，只对他道：“老孟，你趁比武还没开始，赶紧再去骗点钱去，我先找棵树爬上去，就等看比试了。”说完，他就听到同村的伙伴远远骑在树上招呼他，便撒腿朝那树跑去了。
这时封魔坪上早已人声鼎沸。封魔武决虽不是定期举行，但作为最顶尖武者的比斗，每次总会吸引大批的武林人士、江湖豪客前来观看，其中更不乏习武成痴的专抱着观摩和学习的想法。黄龙帝国严令封魔坪内不许私斗，违者诛连――要知世间武功大多出自派门，所以这诛连的范围往往不会小了，因而一般的江湖人顾忌这规矩，见到仇家也大都会克制，如此，每次的观战常常变成武者间交流的机会，吸引来观战的人更是越来越多。就如同今日这般，围观的除了当地村民以外，绝大部就全是闻讯而来的江湖人了。有些个精明的村民还打起豪客们的主意来，摆起不少临时的茶摊酒肆，自然生意极为红火。一旁的孟瞎子也不知何时恢复道貌岸然，就在人群外围随地摆起一个卦摊，竟不时有人过来询问，原来观战人群中间早就开出了盘口，倒颇有些个好赌又拿不定主意的诉诸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