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卢沟晓月离人心
monjul1302:06:58cst2015
方玥哓是帮主的一房亲戚，但是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修为很一般，在帮派里还很受人排挤，谁都不待见。主要是因为他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先后得罪了帮派中的代表两股势力的两位大佬，所以两个势力都给他穿小鞋。要不是看在帮主的面子上，可能方玥哓已经成为最最低微的级别了。因为谁都不待见，没有机会拉帮结派，这次来监督几只小猫小狗调查都门的位置的苦差事，理所应当地落在了方玥哓的身上。忍着满腹的牢骚，方玥哓大过年的从总部赶来指挥。既然来了，自己帮派的脸面还是很重要的，方玥哓在别人面前还是装着很威严，不过他的演技似乎很蹩脚，没过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他的斤两了。方玥哓原想自己指挥的那些个小帮派如果精干强悍的话，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可是真的行动起来的时候方玥哓才发现，小帮派的人就是不讲究，几天下来非但没有找到对方的窝点，反而损失了很多人马，这让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的方玥哓更是心如死灰。要不是自己的帮派之前稍稍施展的铁血手段，估计这群不靠谱的家伙现在就要改换东家了。唯一一个还算信得过的人是一个叫做张升的小跟班，人很老实，甚至从某些时候来说简直可以说是木讷，在方玥哓的帮派之中真正算是身份最低微的人。方玥哓说大话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听书的态度在听，不时还要讥讽几句，只有张升是一直在认真的听，并且可以明显看得出来他真的在相信。这次方玥哓也把他带了过来，作用是没有多大的，不过总算免去了光杆司令的窘迫。方玥哓总是说：“升诶，等我将来功成名就之后，这场共富贵你是稳稳的。”张升则总是呆呆的点点头。只不过，就算是方玥哓自己也觉得实在是希望渺茫，只能默默在心里加上了一句“如果能等得到的话”。
帮派本来就不是正义的，在这里，善良不能作为生存的倚仗，弱小则会使你丧失所有话语权，方玥哓是弱小，张升则是弱小而且善良。方玥哓很乐意看到有一个人在自己的下边，至少受人排挤的时候心里还会有一点点的慰藉。
如果说每个人都觉得方玥哓是一个很窝囊的人，这还不是方玥哓给大家的第一印象。如果方玥哓站在人群之中，最能让大家将他辨认出来的是他的相貌。方玥哓是一个站在一千个人中都不会被人忽略的类型，他有一张令所有女人羡慕的面皮。如果这张脸长在了任意一位女子的身上，那么将没有人去关心这位女子的除了相貌之外的其他方面，那位女子将会成为祸国殃民级别的美人，而追求她的人必然如过江之鲫。但是，唯一的问题是，方玥哓是男的。一位好的作家的笔下必定会出现令人十分惊异的巧合与矛盾，如果老天真的存在的话，那么他很明显一定是一位合格的作家。方玥哓长得这张脸也时常感到尴尬。时常会有人先是对他一脸暧昧地走过来打招呼，随即发现了“她”是他之后便恼羞成怒。许多人猜测，这也是他得罪自己帮派中的两位大佬的原因，但是终究没有一个人敢壮着胆子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问个明白。
方玥哓身后的门派，在方玥哓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影子一样，即使是身处其中的他，也无法确切的描述出自己的帮派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帮派。帮中严令，禁止向外人透露帮派的底细，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方玥哓知道，只要他做出什么稍显嫌疑的动作，便会被片成烤鸭。
好在似乎是得知方玥哓指挥不利，方玥哓的东家终于答应派一位正经的机要人员来，不过这些天等了很久，一直没有见到本尊现身。
近几天，方玥哓忽然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就是作为目标的都门，一直在用黑暗保护自己，而现在却有一位煞星组的弟子忽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在确定这个弟子不是来找他们的之后，方玥哓手下的几位帮主都大喜，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下属的几个帮派都争着当先锋。而方玥哓到最后却憋出一句“要等帮中来人一起做，不可轻举妄动”无疑让所有人都大感失望。
“你们几个，一点也不明事理，都门行事一向稳重，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一位爷，不像是偶然之故。”方玥哓对着身边发牢骚的几位解释道，“敌向不明，不如等待助力，一起行动，想必会万无一失，这是其一。其二，我听闻历代天子亲征，在外将领一定不能在天子到达之前攻破城池，否则便是与圣上抢功，罪在欺君当不赦，帮中的要员可是不一般，虽然说这种抢功之罪可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有所减轻，但是你们在人家心中的印象可能从此大打折扣。如果这样的话，试问你们几个帮派有谁能够置若罔闻呢？狮王，铁骑，还是你们岳轩？”
旁边的几位也不容易那么善罢甘休，其中一位狮王的护法名叫狮子敬，平时便是对方玥哓最为不屑的一个，轻哼了一句：“不管是有意无意，恐怕这两者之间还有些许差别上使没有道出，天子亲征是因为城破在即，帝王喜好武功，所以出征，实际上是去领功。上使此行不利，贵帮是有意帮扶。其中上使指挥不利在先，敢问这其中有什么功劳好抢？上使在此之前做得功劳一件反倒可以将功补过。现在上使又是不肯，莫不是上使惜命，贪生怕死？”
“好啊，你倒是怪怨起我来了。”方玥哓冷冷道，“我问你，前些日子我好不容易说服苇大师出山，究竟是谁侦查不利，让那个郭灿混了进来？苇大师当时恰逢散功，气不能聚，哪能对敌？又是谁舍下苇大师，只带着自己的亲信回来？你倒是说说，是不是你狮子敬？”
狮子敬脸上充血，回敬道：“那天的警戒是我负责，但是是我的错吗？那个家伙要令牌有令牌，要切口有切口，你要我再怎么做？我倒是怀疑就是你将机密泄露出去的，不然怎么我们原来这么过了几年都没有问题，偏偏你来了就出事端？”
方玥哓不怒反笑，说道：“那你便不用怀疑了，就是我！怎么样？你是不是想手刃我？”
狮子敬说着说着也没有了原先那一丁点的顾忌，出口便是：“你这家伙不用拿话激我，当年我在底层摸爬滚打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靠着裙带上去的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是一个方玥哓的痛处，方玥哓一向很是在意这个事情，他是因为和自己帮帮主有些亲戚关系才到了今天的这种不冷不热的地位，其实方玥哓最想做的就是靠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往上爬，无奈的是无人容他，这顶“裙带关系”的帽子慢慢的也开始坐实了。往往越是这样，方玥哓便越是在意别人这么看他，平日里背后给他话听也就罢了，惟独这一次人有人当面指了出来。方玥哓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说清楚。”大有立刻拔刀的意味。
旁边的几位铁骑和岳轩的人，三个帮派暗中相互不服，现在也乐得在一旁看方玥哓和狮子敬两个人的笑话，哪有劝架的意思。只有狮王的另一位护法狮乐云试着从中调解，劝大家以大局为重，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老三，你说话注意点！”狮乐云在四个护法中排第二，狮子敬则是排第三。
“不用，你叫他随便讲，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方玥哓却加以阻拦。
“老三，你不要太放肆！”狮乐云平时性格比较温和，但是此时却面色冷峻。狮子敬比较敬重自己的二哥，朝着狮乐云看了看，努力忍了忍，终于朝方玥哓道了一声告歉。方玥哓冷笑一声，但是也没有出言讥讽，只是把头扭向了一边。
沉默总是好过爆发，最起码气氛在缓和之中。这时旁边几位无关人等看到没有热闹可看，才纷纷出来打圆场。
众人嘴下，方玥哓看起来很是勉强，只说了一句：“其他人今天就先散了吧，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今日之事我会尽快给大家一个答复。”在大家眼中，事情到了现在这样，也没有必要继续逼方玥哓改变自己的初衷，只能来日继续讨论，于是纷纷行礼告退，方玥哓也摆了摆手作为回应。狮乐云隐隐觉得不对，又想不出是哪里出了异样。事后他才发觉到，方玥哓摆手的方式，与平常有些不同之处，似乎幅度过大了一点。一个在武林之中混过很长时间的老手，可以在潜意识中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什么稍异于平常的地方，当然这些细微的地方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不能明确地指出来，只能隐隐之中觉得哪里不对，而这种异样在武林之中有一个更为通俗的名字，叫做“有杀气”。
当然，不管事后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狮乐云已经和众人一起转身离去了，忽然听到了三弟闷哼一声，急忙扭身看去。“你要走了吗？我只叫其他人散去，咱们两个的事情还不算完！”方玥哓咬牙切齿道。
只见方玥哓不知什么时候从袖中弹出一根银丝来，用自己的背顶着狮子敬的后背，同时银丝勒紧了狮子敬的脖子。然后方玥哓整个身子朝自己这边弯去，把狮子敬悬空背了起来，同时两只手中的银丝也加重了力道。狮子敬对这一切是毫无防备的，因为他觉得方玥哓不可能真的有胆子来杀他。所以直到银丝圈到自己的脖子的时候，他才下意识把自己的右手垫到了脖子上。
银丝压在狮子敬的右手上，然后右手又压在狮子敬的脖子上，整个过程的压迫都是狮子敬的体重给的，方玥哓只是给出了一个使狮子敬足以窒息的角度而已。银丝已经陷进了狮子敬手的肉里，只在一个瞬间，狮子敬就感觉到自己几乎一下子失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脑袋因为缺氧而慢慢窒息，意识一点一点变得模糊起来。一般情况下，一个人窒息而死所要花的时间大约是二十个呼吸的时间，这一次仅仅是一个呼吸都不到，不知道为什么也出现了濒死的感觉。
只有一个瞬间，方玥哓又淡淡地自己对自己说道：“毕竟有旁人在，没有足够的时间。”于是继续用力，这个时候却改变了一下角度，将狮子敬朝前面摔了过去，重重地拍到了地上。
狮子敬的右手除去大拇指的其余四根手指，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而几乎在落地的同时，方玥哓又对没有反应过来的狮乐云说道：“银丝做出来的切口都非常的平整，比较容易接回去，不过要想达到正常的水平是不可能的了，在东洲东皇城中，有一个叫做韩柳的医生应该可以做得到，七天之内把人和指头都送到应该还能接回去，手指用冰盛放，至于他的手平时注意用药物或酒消炎。或者，你不管也行。”
狮乐云扶起狮子敬来，发现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但是已经呼吸顺畅了，来不及去想这一次很不合理的窒息为什么在这么短时间内可以造成人昏迷，只是很有意味的瞪了方玥哓一眼，仿佛过了许久，才又说了一句：“谢上使指教。”然后拾起几根断指，抱着狮子敬离去了。
“这个，没你们事了，个人恩怨而已。”方玥哓看到其他人全都驻足不走，随口又说道。大家也逐渐散了，各自安怀鬼胎。
这一天，夜明二十八年正月廿八。
方玥哓回到自己的房间，随身摸出一个小瓶，将小瓶中的液体滴了几滴在自己的眼睛中，然后躺下闭目养神，显得很是疲惫。“总得有一个人被教训。”方玥哓自言自语道，“总得有一个。狮子敬也在意料之中，接下来的几天有他苦头吃。煞星的小丫头，还是派人跟着才好，不知道现在走到什么地方了，应该不会太远吧？”
与此同时，萧晴和秋水已经乘坐在了离开的马车之上。
夜明二十八年二月初三晚，秋水、萧晴一直在酒楼之中守着，等待着敌人的光临。萧晴闲的无聊，又为了不打瞌睡，所以随口问道：“秋水姐，秋公子他真的能把所有事情尽数料到吗？万一敌人也是一个和秋公子一样聪明的人呢？秋公子会不会失算呢？”
“上次谈论海棠的时候，你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那么这一次我也给你讲一个关于海棠的故事吧，海棠这个人是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的，要说了解他，我可能是除了他的父母之外最了解他的人了。说起来，他在别人的眼中也和你一样，是一位打算料想到每一件事情才善罢甘休的人。其实，我觉得他倒是没有别人想得那么细致，甚至有的时候他会看不到自己专注的事情之外的事情。
你应该还不知道，原先海棠他有一位叔父叫做秋铭钧，秋铭钧在秋叶之中也算作是不世出的天才之辈了，你知不知道剑魂这个东西？（萧晴点头）哦？你竟然知道，那倒是不错。其实，剑魂这个东西是铸剑师先辈们早已发现的，但是知道秋铭钧出现以前大家都不知道怎么运用这个东西，所以就有了剑魂与剑体不可兼得的尴尬处境。而转魂这门技术，就是秋铭钧创造出来的。你应该也知道这个技术有多么大的用处了，但是秋叶的长辈们都不同意秋铭钧的这个想法，经过家法处罚之后，秋铭钧便再也不能站起来了。而海棠跟在他的身边，立志要完成秋铭钧没有完成的事情。其中过程谁也不太明白，他也没有同我讲，总之某一个时候海棠找到了朝廷中的藏锋阁做自己的靠山，族里的人才不敢再说什么反对的话。海棠做的这件事件直到现在也是是非评断不一而足，好处是秋叶因此发展了转魂这门技术，从而成为了所有兵器制造门派的领军人物，坏处是秋叶从此也不再完全独立，经常要服从朝廷调遣，立场也被朝廷所固定限制，以后发展可能也会受到很大的阻碍。其中利弊关系，何其复杂。但是那一次，海棠一点也没有顾忌到这些细节，而是专注在完成叔父的遗愿，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全赢的，在一方面胜利的代价就是在另一方面有所舍弃，如果在自己的家族之中慢慢成长，最后成为族长的时候再去做当然也能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做到，没有背叛的骂名，没有后来的这些夜长梦多，甚至什么坏处也没有，但是那个时候秋叶可能已经被其他的同行们挤掉了。你如果问海棠是不是会把所有事情都考虑在计划之内，我的回答是这取决于那些事情是否会对事情的完成有利，肯定的话就会考虑到，否定的话就没有去关心，这才是海棠的行事风格。在他看来，事情只有在完成的那一刻，才会彰显本身的意义，空有一腔赤诚殉国而死，不如使自己的国家确实的变得更为强大。当然，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如果海棠遇到一个与自己同样聪明甚至于比海棠还要聪明的家伙，海棠会怎么办。这个问题我是确确实实亲口问过海棠的，他的原话我没有记清楚，大概意思就是：我会阻止自己进入到任何一种的绝境，如果我面对一位比自己还要算的准的正面对局绝对不会输给我的高手，那么我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用尽自己的一切智谋和手段去阻止和他正面遇到，如果遇到了，说明我之前所要做的事情是有问题的，而我不允许自己有什么问题出现。他很可爱吧？”
萧晴又点点头，忍不住多打了一个哈欠。
与此同时，酒楼外面，一位浑身是泥和血的中年胖子踉踉跄跄地拖着自己臃肿的身躯艰难的靠近酒楼，最后终于忍不住跌倒在酒楼门口，嘴里含糊不清地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救救我，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