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曼陀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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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路匆匆的沿着大街小巷左弯右拐,终于来到了城主府邸,却听里面人声嘈杂,时不时会有撑着雨伞背着药箱的大夫模样的中老年人匆匆走出,想来便是因为闻鹤中毒的缘故。
门前护卫认出了苏栎也没有阻拦,三人跨着湿漉漉的步子进了大门,远远的便看见前院后府内大客厅里有着不少大夫模样的人,围坐在几张青木圆桌前,一起交谈着什么。而且还有不少戴着蓑衣的侠客模样的人,其中就有有那之前与苏藏一起反攻的一众侠客,看样子都很关心闻鹤的安危。
此时换了一身正装的苏藏也正焦急的在大厅内来回走动着,一眼便看见了迎面走来的苏栎一行人,于是走到了门口,将三人迎到了大厅内,疑惑的看着不怎么起眼的孙晓和老头,问道:“不知这两位是?”
“这位老先生是孩儿请来的大夫,是李笑君李大侠推荐给孩儿的。”苏栎指着那老头道。
“哦?”苏藏似乎一眼没能看出这个身材矮小的老人是个大夫,于是向老头拱了拱手,问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苏城主无需多礼,老头子我姓孙,叫我孙大夫就行了,至于名字嘛,就不重要了。”这老头倒也不会客气,只是抬了抬手漫不经心道。
“嗯,那么孙大夫请上座。”苏藏点点头,便请孙老头进大厅内入座,却又见衣衫褴褛的孙晓抱着把破剑摸着下巴看着大厅门旁墙上挂着的画卷自顾自的点头称赞,便向老人问道:“不知那位小兄弟是?”
“那是我那不争气的孙儿,苏城主也不用管他,先说说闻先生的情况吧?可否让老夫去看看?”
苏藏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此时正有一位大夫在做诊断,也劳烦您担心了。不瞒您说,已经有好十几位大夫看过了,到现在都还没能确定到底中得是什么毒,唯一知道的是那毒是经过皮肤接触而染上的,闻先生只是昏迷了过去,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老头一听似乎来了兴趣,沉思了片刻,面色凝重道:“我以前倒是见过一种也能经过皮肤接触而感染上的毒药,就是不知道闻先生所染的是不是这种,如果是的话……”
“如果是的话那就怎样?”苏藏一惊,问道,“可是那些大夫都说这种毒药他们却是闻所未闻啊!”
“他们闻所未闻,不代表我们也是闻所未闻啊!”说话的却是不知何时已经溜到旁边听着的孙晓,却见他一手搭上了苏栎的肩,接着道:“我爷爷他老人家可是……”
“要你小子掺和什么?”孙晓还没说完,老头便一脚踹了过去,臭小子一边凉快去!
苏栎也皱着眉头往一边挪了过去,似乎对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子也不怎么感冒。
孙晓却毫不在意,自顾自继续道:“爷爷,你以前不是说过中土的一些神奇的毒药都是从临州古域流传过来的吗?你以前不也提到过一种沾上便能顺着皮肤直达血液的奇毒吗?是那什么什么陀螺来着?哎呦我记不住。”孙晓挠挠头,努力回忆着什么。
“还真看不出来我教你的你居然还记得一点。”老头瞥了一眼孙晓,似乎有点出乎意料。“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跟你提到过。”
“你不记得的事还多着呢!”孙晓嘿嘿笑道。
忽然一阵嘈杂吸引了几人的目光过去,原来是一个就诊的大夫从耳房里走了出来,几个人上去询问,却见那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径直走出城主府去了。
只听人群中有人议论纷纷:连苏州第一的万药堂堂主都不知道闻先生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这种毒实属罕见,无色无味更无以名状……”
“从未听说过青州人是善于使毒的。”
……
苏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众人又安静了下来。
“不知还有哪位大夫要进去为闻先生诊断诊断的?苏藏先在此谢过了。”苏藏拱着手向一众大夫大声问道。
“要不让我去看看吧?”见到众人都毫无把握的面面相觑不言不语,孙老头终于开了口。
苏藏点了点头,道:“好!那么孙先生请跟我来吧。”说完便要将孙老头引到大厅旁的内房去,却又见浑身湿漉漉的苏栎和孙晓也要跟着进去,于是在门口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转头对着苏栎道:“栎儿,还不去带这位小兄弟换套干净衣服?你自己也是!湿漉漉的成何体统?”
“好吧。”苏栎点了点头,便向孙晓招了招手道:“跟我来吧,你这身衣服也该换了。”
谁知孙晓却双臂一环,正把残剑抱在中间,往厅内的柱子上一靠,漫不经心道:“我不用,谢了啊!”
苏栎皱着眉头问道:“你这身衣服有多久没换了?”
“不久不久!”孙晓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对他来说也就两三个月而已。
苏栎翻了个白眼,便转身往另一边的厢房内走去,应该是换新衣服去了。孙晓见他的身形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身子又一下弹起来,探着脑袋往苏藏两人走进的房里看去,却见迎面走来个一身粉色衣裙的清丽小姑娘来。
只见那姑娘一头乌丝如瀑,两只杏仁眼带着些许担忧之色,眼角微红,眉头轻锁,也一眼便看见了衣衫褴褛浑身湿漉抱着那破剑装酷的孙晓,疑惑的看了两眼,也并未太过在意,只是低着头进了大厅,走到了众人中间,清了清嗓子向众人道,声音颇为清亮动人:“感谢诸位的到访,我…闻先生所中的毒也已经诊断了出来,如若诸位有还事的话,便可以回府了。”
这么快?众人一惊,其中有人问那小姐可否告知那是何种毒物?又不知是否找到了解毒之法?
那姑娘只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似乎并不是中原之内有记载的毒物,解毒之法那大夫想必自有定夺吧。”
不知那大夫姓甚名谁?人群中又有人问。
“不知道。”
那姑娘尴尬的摇了摇头,却一下看见了孙晓正侧着头摸着下巴神色慵懒的看着自己,而且是从上至下看了个遍,她只是疑惑的皱了皱眉,便将目光移了开来,忽然似看到什么双眼一亮,一脸惊喜的往前轻快走去。
孙晓顺着姑娘走去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正是已经换了一身白色干净衣服出来的苏栎,手里还拿着另一套,径直走到了靠在柱子上的孙晓跟前。
“呐!后面有房间,你可以去里面更衣。”苏栎将衣服递到正打着哈欠的孙晓跟前。
谁知孙晓却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毫不客气道:“谢谢少城主的好意,我都说了不用了,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婆婆妈妈……”
“哦!看来大侠还真是个豪放不羁之人啊。”苏栎吃了瘪,心中不快,于是嘴角微扬的讥讽道,随即招来了个小厮将衣服拿走了。
孙晓哈哈一笑,也开口反击道:是啊,少城主果真是有眼光,一眼便看出了像我这种侠士往往都是旧瓶装新酒,不像某些庸人是新瓶装旧酒。说完竟然还故意的嗅了嗅自己不知已经多久没换洗的衣服,“咦耶!”一声,眉毛一挑,怪笑着摇了摇头。
苏栎见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嘴角微微抽搐抽咬了咬牙便径直往耳房去了,那小姑娘也赶紧跟了上去,小声对着苏栎问道:“苏栎哥哥,那个人是谁啊?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苏栎淡淡道,只是一个不知哪里的市井无赖而已。
“是吗?”小姑娘疑惑的转头向孙晓看去,却见少年也同样正一脸轻浮的看着自己,还眉毛上挑,招了招手一副色眯眯表情。
“果真是个无赖,不过貌似有些意思。”那小姑娘微皱着眉头转过了头,小声嘀咕道。“阿嚏!”孙晓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嗅了嗅鼻子,看见两人很亲密的样子走进了耳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也大咧咧提着脚步跟了上去。
苏栎面色不快,小声询问着跟同小姑娘一起进了耳房。她怎么会觉得那无赖小子有意思?
那是个古色古香的小房间,墙上各式书画正挂,一眼就能看见对门窗下的案台上笔墨纸砚样样齐全,茶壶杯盏,书卷字画,边上还有一小壶青铜色香炉,只见香烟缭绕其上,弥漫在整个屋子里,让人有一种腾云驾雾,如临仙境的奇妙之感。
“有意思就是有意思呗!”小姑娘白了苏栎一眼,便径直跑到了窗户右面的帐幔木床前,担忧的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正是闻鹤。床前此时也正站着两人,便是苏藏与那孙老头。
只见两人都皱着眉头盯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闻鹤,似乎思索着什么,久久没能出声。
苏栎注意到孙老头的手里还握着个白布绢,包着一枝露出了黑色箭头与白色箭羽的箭矢。
却看那小姑娘蹲在了床前,面色忧愁的看着闻鹤发黑的脸庞,转头对苏藏和孙老头哽咽问道:“苏叔叔,大夫,我爷爷还有救吗?”
原来这小姑娘是闻鹤的孙女,名为闻馨儿,自小便跟着闻鹤一起在苏州城长大,和苏栎更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
只见孙老头点了点头:救当然是有救的,只是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苏藏问道,打包票道孙大夫你尽管说,无论什么药材我苏藏就算拼了老命都要搞回来!”
“这不是药材的问题。”孙老头面色凝重:恐怕……恐怕这事没看上去这么简单啊!
“哦?此话怎讲?”苏藏与闻馨儿都疑惑的看向孙老头,难道还能有什么端倪不成?
孙老头摊开手中的箭矢,缓缓道:这箭柄上的毒无色无味,几乎无以名状,实际上是以一种花粉精心研磨而成,而这种花,名叫古域曼陀罗,人若沾到它的大量花粉,便会在短时间内出现昏迷或假死状态。但是这种花根本不适合在温暖的中土之内生长,更别说是青州草原的高地气候了,它属于古域深处的湿地毒瘴气候的独有物种。况且这种花的花期短暂,也只能在一种特殊的蜜蜂身上才能采集得到,此花也只有在夏秋交接时才能开放,而现在还只不过是春接夏谷雨时节…所以,恐怕这事就不止是有端倪这么简单了。
“你的意思是说,幕后元凶莫非是古域那边的?”苏藏恍然大悟般脱口而出,然后一拍脑门,难怪!
此时苏栎一听也不禁来了兴趣,问道:“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临相宫!该死的,他们又开始行动了。”苏藏恶狠狠的说道,几乎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咯吱声。
苏栎看到父亲似乎对这个什么临相宫极为憎恶的样子,心中也有了些数,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出处,虽说疑惑,但也不敢再问下去了。
谁知背后却传来个清朗的少年声:“这所谓临相宫,又叫九幽临相宫,位于中土之外的临州古域内,是个极为隐秘的组织,一直暗地里研究着一些超乎常理的东西,而且善使毒物暗器,为达目的从不惜任何手段,一直为中土武林人士所不耻,甚至是忌惮。”
苏栎顺着声音转头看去,果然正是那依旧抱着那残剑的孙晓,靠在门上,向他笑眯眯的眨了眨眼。
“你进来干什么?”苏栎愠怒道。
“你进来干什么我就进来干什么。”孙晓眉毛一挑,又接着就好像他自己有多礼貌似的咕哝道:你这主人是怎么当的?哪有客人来了直接就问来干什么的?没礼貌!
苏栎干脆懒得再理,瞪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却听苏藏接茬道:“那个小兄弟说得没错!”
就在苏栎以为自己又要被训一顿的时候,苏藏接着道:“这九幽临相宫不仅善使毒物暗器,而且里面高手如云,当年十大高手中,就有两位是里面的护宫长老,而且还有一位不出世多年的顶级高手是这临相宫的副宫主更别说宫主会是什么级别了,而十年前被叶殇与枫联手击败的天罡境九重的九虚道长,也是这临相宫的一位护法长老。”
听到这里孙晓忽然摸了摸怀里的残剑,莫非用的就是这把剑?
也就是说除了已经武功尽废的九虚道长,还有三个真正意义上顶级高手,以及不知多少天罡境的护法?老人若有所思问。
“正是如此。”苏藏点头,忽然抬起了头,眼神迷离的回忆了起来,喃喃道:“但这也只不过是明面上的,我只记得当年肠牙山之战,我们四方达成共识,二十万人马合力围剿临相宫的五万精英杀手,那日我们杀得血流成河,拼了不知多少将士的性命才将他们杀得狼狈而逃,将士们最后杀红了眼连尸体都没放过,一个个剁成了几块,我还记得当日整个肠牙山脚的大盆地都被血染红了,血都淹没了脚裸……”
苏藏说道这里忽然流了几滴清泪,低下了头:“那日若不是军师的指引,我恐怕也不会活到今天!所以,还请孙神医你一定要将他治好啊!”说完竟然直接朝孙老头单膝跪了下来,拱起了双手,可想而知闻鹤对于他来说的重要性,两人几十年的风雨纵横,早已与亲兄弟无异。”
这时闻馨儿也朝孙老头跪了下来,眼眶中热泪流转:“孙大夫你一定知道办法的吧,求求你救救我爷爷好不好。”
孙老头直接老脸一红,赶紧将两人迎了起来,道:“你们这是干嘛呢,这种毒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人的,而且也不是我救不救的问题,而是这种毒的解药实在是稀有,只有我之前说的那种蜜蜂的蜂蜜或是肉体才能将它中和掉,就算我也不曾得到过,但是他们说不定有啊,既然他们能放毒,那就可能也有解药啊!”
苏藏忽然一拍脑门。哎呦我怎么就给忘了呢?叶大侠可是帮我捉了他们首领来的呀!他身上说不定会有解药。
“哦?”孙老头也吃了一惊,“那还不赶紧去找他。”
苏藏挠了挠头:“嘿嘿,因为太急了一下给忘了。”接着便转头对着闻馨儿说道:“馨儿你就在这看着爷爷好不好?”
“嗯…”馨儿眼泪汪汪的点了点头。苏藏随即转身给苏栎使了个眼色,便对孙老头道:“孙神医,跟我一起去会会那个首领吧。”
“也好!”孙老头点了点头,“那我们还是赶紧去吧,这种毒若是拖延久了也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弄到解药之前一定要把他照顾好咯!”
“对了。”苏藏摸了摸下巴,看着孙老头,“您说您姓孙,又能知道是何种毒物,想必您就是当年江湖人称妙手神医的的孙妙天孙老前辈吧,想不到前辈竟是个如此低调之人,到苏州也有些许时日了吧?竟然没几个人知道,这实令晚辈有些敬佩!”
“嘿嘿……”孙老头只是笑了笑,苏城主将苏州管理的安居乐业欣欣向荣,我这老头子也就来混口饭吃而已。
“孙前辈说笑了。”苏藏尴尬一笑:我们还是赶紧去吧。
“也对!”老头摸了摸自己满是皱纹的脸,却见孙晓在一旁无聊的打着哈欠,好像对这些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走过去便一脚轻踹了过去:“没礼貌的小子,还不快出去!”
苏藏又呵呵一笑,看了几眼孙晓手中的残剑,问道:“小兄弟,你那把剑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似乎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么一把破剑却被孙晓当宝贝一样抱着,小心翼翼生怕摔坏了似的,而且感觉颇为眼熟。
孙晓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剑!说着也跟上了两人:“但是它到了我的手里就成了一般的剑了。”
“哦?这是为何?”苏藏不解。
“别听这臭小子胡扯!”孙老头不禁骂道。
“因为这世间能配得上本大侠的剑还没生出来呢!”孙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得瑟什么呢臭小子!”老头又一脚踹了过去,孙晓哎呦一声。苏藏抚须大笑,得知闻鹤有救,心情似乎又轻松了不少。
三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房间内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苏栎与闻馨两人,两人都不敢开口,气氛一时间变得微妙起来。
苏栎咳嗽了几声,便走到了坐在床沿上眼眶红肿的馨儿跟前,蹲在了她面前,小声道:“馨儿,刚才孙大夫都说了这种毒一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的,所以你也还是不要太……不要太难过了,闻爷爷他不会有事的。”
“嗯……”馨儿点了点头,“可是苏栎哥哥,我还是害怕……要是爷爷他……”
“不会的,不会的。”苏栎轻轻抚起了馨儿的手,声音依旧很小,好像怕惊喜了昏迷中的闻鹤似的:他们一定会拿到解药的!
这时馨儿深深的低下了头,几乎就要将脸埋在了苏栎的臂弯里,小声说了声““谢谢,苏栎哥哥……”说完竟直接抬起头往前在苏栎的脸上用小嘴轻轻的啄了一下,然后便起身径直往外去了。
“我去打点粥来给爷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