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突生变故
satapr2510:03:43cst2015
渐下渐缓的雨幕里,宽广的平原上,几百名戴着蓑衣斗笠的人正清理着城外的尸体,那是守军与城里自发组织的百姓,一个个木制的板车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不分敌我的尸体。
这是生命最后的尊严。
几人拉着放慢了尸体的板车缓缓往城南走去,雨水早已将地上的血液冲淡,流淌着汇入了地下,只留几团淡红,被落雨打得四处飞溅,而后隐没于泥水里,再也分不清谁是血,谁是雨。
高高的城楼上矗立着一个孤独的人影,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静静的站在城楼上,注视着城下忙碌着的人影,面无表情。
却见这人脸上的一道疤痕极为醒目,竟是那“九州叶殇客”叶殇,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灰白布衣,实际上看上去上与普通人无异。
但谁也不会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是否有着两种甚至是几种声音在回荡,亦或是争论着什么,他就这样如入定了一般站在那里,眼神却已游离向天外。
如果望北方看去,则可以看到遥远的草原边境汇聚着黑压压一大片,就如一群蚂蚁般,但又不得不令人望而生畏。而且还能看到十几匹快马直望那千军万马疾驰而去,马上人皆是一身蓑衣斗笠,马蹄拖着泥带着水,那便是前去换取解药苏藏一行人。
叶殇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终于快要与那黑压压的蚁群相会时,摇了摇头,便转身下城而去。
苏州,城主府,书房内。
苏栎与闻馨儿对坐在房里的圆桌前,低声说着些什么。两人面前各自有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只见那李红枪李笑君站在门口,向苏栎招了招手。原来他没同苏藏他们一同前往。
见李笑君神情严肃,苏栎会意的点了点头,向馨儿交代了一声便起身出了房间。
“有什么事吗?李伯父。”苏栎问道,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你父亲让我交给你的。”李笑君递过来个简单的小字条。
苏栎接过字条,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行小字,苏栎认得出这是几年前前才开始断断续续习字的父亲的独特字迹:“将馨儿送回闻家,她是闻先生的独孙女,如若你不想她出事的话就尽快送她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苏栎一惊,不安感愈发的强烈起来。
“跟我来吧。”李笑君直接往大厅的另一边走去,那是平时苏藏处理大小事务的
李笑君从案台后拿出个灰白色的布绢来:“你爹此次让你前去还有更重要的事。”
“这是?”苏栎见那布绢上还有些暗红色的痕迹,摊开一看,原来是几个人的名字,“苏藏”两字赫然在列。
原来这正是五十年前肠牙山之战,几方首领以自己鲜血留名的“盟誓书”。另外几个名字分别是:楚阳(沧州王),隆舜(蜀州族长),凌一啸(现任幽州首领),扎日真(上任青州族长)。
却见下方还写着几行小字:“以血为誓,苍天为鉴,共御外敌,百年之内,互不侵扰。如毁此约,天诛地灭!”
“百年之内,互不侵扰?如毁此约,天诛地灭?”苏栎喃喃自语,忽然猛的将布绢往地上一摔,什么狗屁盟誓!
“所以你还得带着这个,去见凌一啸。”李笑君弯腰将布绢拾起:“见字如见人,你父亲当年与他交好,虽然后来因为某些缘故而分道扬镳,但我想他也不会不念旧情的,这也正是你爹要让你去的原因,他希望你有一天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人。”
“可是找凌一啸干什么?”苏栎问道,难不成让他出兵?
“当然不是了。”李笑君摇头,“如今苏州城早已暗流涌动,那所谓临相宫只怕早已派人潜入,我们必须随时准备好应对突发情况,不能让百姓受牵连,所以一但有什么大事发生,也就只有离这最近的而且地域更广的幽州城能做这几万多人的后盾了,至少暂时能……”
“百姓?这么多百姓……”苏栎望着房梁一阵恍惚,以前一直觉得父亲作为一城之主虽无无上之权,但也有显贵之位,但今天却忽然醒悟这些名号让人敬畏的同时又所需负的责任?看来以前把这世界想得太简单了。
苏栎沉思良久,终于一把抓过了那布绢:“我知道该怎么说了。”说完便转身走出了房间,头也不回道:“我现在就去,那什么图既然不能落在他们手里,那么你们就一定有所计划了吧。”
李笑君看着苏栎的背影终于笑了出来,喃喃自语道:“苏藏,你儿子真的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只是经历的尚少罢了……”
城外,广袤无垠的草原边境。
被大雨模糊了的视野再次清晰起来,淅淅沥沥如牛毛,如绣针。
齐压压的数万大军前,几十骑蓑笠骏马肃然而峙,苏藏怀揣着已被雨淋的黝黑发亮的黑匣子,一步一步向那万军阵前唯一一个没有被淋到雨的男人走去。
只见那人胸前两撇黑毛狐裘,头戴圆顶羊绵帽,斜躺四脚竹藤椅,两边还站着四个健壮大汉,看样子就是为他抬藤椅的。这人面容看上去却是极为年轻,恐怕也就不过二三十来岁,依旧是草原人特有的麦色肌肤与碧绿双眸,一脸慵懒的神情看着慢慢走来的苏藏,此人正是青州现任族长,扎木汗。
那躺在藤椅上的青州首领毫无动容的看着一席蓑衣斗笠的苏藏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被五花大绑的横放在马上的草原神射手图尔塔蒙身上,神情肃穆。被绑着的年轻草原射手也歪着脑袋,没见着那个光头猛士,将视线凝固在似乎不大自然的父亲身上。
苏藏拿着匣子缓缓走上前去,两个虎背熊腰的护卫板着脸便要上前,却被扎木汗一招手又叫了回去。
“这里面是我要的东西吗?”扎木汗率先开口道,虽然是斜躺着但也两眼直视着苏藏,以示尊敬。
“当然是了!”苏藏回道,“但是我就是有个问题没想明白。”苏藏四下环顾,见最前一排青州兵士手持圆盾弯刀紧挨着不留丁点缝隙,一个个神情忧虑脸色惨白,后边几排人却不似前边那般身材魁梧,倒似有意无意的将脸隐在了前边士卒的脑后,苏藏心中忽然隐约觉得不妙。
“什么问题?”扎木汗眼睛一挑。
“你知道你儿子在我这里却为什么不是要你儿子而是要这所谓的‘六相图’?”苏藏缓缓的打开了那黑匣子,任由雨水飘向其中,低着头用双眼瞥着前方的大军道:“虎毒不食子……”
苏藏的话到了这里戛然而止,他看见扎木汗的嘴唇一开一合,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终于明白了什么,马上后悔起来,后悔自己前来谈判居然没带兵,心头也已经紧成了一团乱麻。
“别废话!将东西交出来!这是交易!”扎木汗忽然极不耐烦的叫出声来,然后从怀里摸出个白色的小瓶子来。“这就是你想要的!”
“可是……”苏藏心觉不好,眼神犹豫的看着扎木汗。
“可是什么婆婆妈妈的?”扎木汗忽然脸色潮红,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然后猛的一下撑着藤椅的扶手,如饿虎扑食般跃向了苏藏。
“快走!”只听他嘶哑地大吼一声,接着便听“噔”一声响,那白色小瓶掉在匣子里打着转。事发突然,苏藏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将匣子合了起来。接着便听齐刷刷的一阵刀兵出鞘声,然后只见扎木汗倒在地上朝着苏藏大吼:“快把我儿子带走!”
后面人突然乱成了一锅粥,似乎是前方的士兵努力抵挡着后面的部分人冲上前来,一阵阵血花飞溅,前边的草原人如秋稻般被纷纷割倒。苏藏惊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把将面前的扎木汗提了起来,随即转头大叫道:“快跑!快跑!回城!”
那一众人见苏藏还没上马都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可十几人又怎抵得过如此众多之人?虽说那些人还未冲出来。
苏藏大急,正要助扎木汗上马,谁料这不过不惑之年的首领如木偶般浑身瘫软,毫无力气可言。
“怎么回事?”苏藏努力的想要将他扶起来,。
“求求你苏藏。”扎木汗微微一笑,身体还是软绵绵的扑了下去:“求求你救我儿子,带他走!不要再回来!”
原来他早已被人下了药,浑身筋骨瘫痪。
苏藏瞪大了眼睛,看着扎木汗瘫软在泥水里,面色从容的看着自己,身后传来图尔塔蒙的叫声,只见几个手拿黑锁镰刀的青州士兵已经冲了出来,拖着身后一阵大喊,混乱的人堆里还还有个会轻功的人踏着下面的脑袋直冲苏藏这边而来,只怕是为了苏藏手中的黑匣子。
“你快走啊!”扎木汗又大叫一声,苏藏只觉一阵懊恼,却又深深的无奈,果断踩上了马蹬,轻轻一跃上了马背,一手拿着那黑匣子,一手握马缰,猛夹马肚,大叫一声随众人一起疾驰回城而去。
只听背后喊杀声与刀兵声不绝于耳,苏藏回头,斗笠下沧桑的面容满是惊骇与不甘,只见扎木汗依旧俯卧在泥水里,只是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那被横绑在马上的图尔塔蒙,轻轻招了招手,微微笑了一下,眼里含着泪花。
正此时,一柄银色双刺亮剑飞旋而来,直直的插在了他的背上,几匹快马追着苏藏一众而去,马蹄溅起的泥水飞到了扎木汗背上,图尔塔蒙看着马蹄间隙里父亲瘫软的尸体泪眼朦胧。
“你是一个好父亲。”苏藏在疾驰的马背上看着怀里的黑匣子喃喃自语,“但不是一个好族长……”
此时在城外收拾战场的百姓与守军看见苏藏一行飞奔而来,后面还跟着一些骑兵,连忙往城里跑去。雨也几乎快要完全停下,一声悠长的号角声从城墙敌楼上传来,那些追兵见苏藏一众已跑去太远便停了下来,折返回去。,苏藏远远的回头看去,青州一众依旧打的沸腾,也不知哪方胜哪方败,因为压根不知哪方为哪方,若是他们也早已经混进了苏州城呢?
苏藏不禁一个寒颤,催快了马望城门而去。
却听图尔塔蒙在另一人的马上哀嚎:“放开我!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