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小翼
北冥寒坠堡
狭长的玄晶堂左右两边坐满了宾客，他们都是刘宏的手下，都“身怀异能”，且对神魔之事深信不疑。
玄晶堂尽头的主座上，坐着刘宏。
“堡主，有什么事您就说吧，大家都到齐了。”一位宾客说道。
刘宏将堂下的宾客一个接一个的扫了一眼。他们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刘宏一点也猜不到。
刘宏清了清喉咙，道：“大家都是志同道合之人，因为相信神魔的存在才走到一起。我们被人说成是无所事事、败家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很多人的家族继承权也因这个原因被褫夺了。”
“堡主怎么突然想说这个了？那都是几十年的事了。现在大家聚在一起像是一家人一样，不也是挺好嘛”一位宾客说道。
“是很好，但遗憾的是没有找到神魔存世的证据。”
“总会找到的，既然神魔曾经存在过，那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堡主不要太伤感，神魔可遇不可求。只要心里坚信他们存在，他们就一定存在。”
“对呀，那些不认可神魔的人，是他们眼光太狭隘，不能看透世界的本质。我们不必跟他们斤斤计较。”
没有找到神魔存世的迹象，是所有人的憾事。
刘宏抬手将众人的议论压下去。
“可是今天我找到了神魔存在的证据，大家怎么想？”
堂下一片安静。
一位瞎眼老人说道：“堡主此话何意？是堡主亲眼见到了神魔吗？”
“没有，是我侄女告诉我的。”
“您的侄女？莫不是人皇年间唯一的一位公主，刘燕公主？”
“对。她千里迢迢的来到寒坠堡，告诉我魔主已经临世，并且...”刘宏仔细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并且魔主已经控制了人皇。”
尽管平时都将神魔之事挂在嘴边，并且自诩魔力无边。但众人听到魔主控制人皇的消息后，脸上的表情还是很惊慌失措。
刘宏一位最得力的手下，名叫陈季桧人问道：“堡主，你相信这位侄女说的话吗？”
“相信。而且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既然影匿城有神魔的迹象，我们都要去看一看。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刘宏压低了声音：“如果真的是魔主控制了人皇，人世的灾难就会很快降临。拯救苍生的任务，就会落在我们这些一直坚信神魔存世的人身上。”
“所以，如果我们打定了主意去影匿城，那前路定会危险重重，生死难料。”
众人都漠然不许，虽然他们有些异能，但能否对抗魔怪，他们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另一位宾客韩元说道：“这位刘燕公主，仍在寒坠堡吗？”
“在。不过生病发烧，还在静养。”
韩元捋了捋他的山羊胡，道：“堡主，这个讯息的确是有些震撼，让我们回去仔细的考虑一下。并且等刘燕公主的病好了，我们最好和她亲自谈一谈，有一些细节，需要当面询问清楚。”
刘宏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今天召集诸位是想把这件事告诉你们，让你们有个思量。”
众人商议了一会后，决定等刘燕公主好一些了，在来玄晶堂决议。
因为内疚与楚天碧为了保护自己而尸骨无存，刘燕这几天都茶饭不思、悲痛欲绝，白皙的脸庞凹下去很多。
莹桂婶婶一直在旁边照顾她：“只要没有找到尸首，就还是有希望。不要太过伤心了，来，吃个鸡蛋。要是那个男孩被找到了，你不想以这幅面孔去见他吧。”
刘燕接过婶婶递来的鸡蛋，用小嘴轻轻的咬了一口。
楚天碧已经死了，刘燕心里很清楚。但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幻想，那么一点点的侥幸，在某个地方，刘燕还会遇到楚天碧。
那个地方，会是来世吗？
刘燕的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个孩子，太痴情了。”为了分她的心，莹桂婶婶问：“你脖子上挂的那个是什么？护身符？”
“不，是蓝玉。”
莹桂虽然是刘燕的婶婶，但却只有二十七八岁，正是喜好梳妆打扮的年纪。
莹桂问：“能给我看看嘛吗？”
“恩。”
莹桂将蓝玉放在掌心上，爱不释手的打量：“真好看！我还没见过蓝色的玉石！你父亲给你的？”
“恩。”刘燕轻声回道。
见到她还是很落寞，莹桂将蓝玉挂回了刘燕的脖颈：“你的病情好了很多了，天气晴朗的时候去外面转转。你头一次来寒坠堡，还什么都没见过呢，虽然外面不过是银装素裹的白雪，但偶然间见到那片无尘的纯净，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多走走，放松一下心情。那个男孩会找到的。”
刘燕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
莹桂出去后，刘燕再次躲进了被窝里。仿佛在那片幽暗的小天地里，刘燕可以忘却一切的烦恼。
过了四五天，刘燕的病完全好了，也许是因为大病初愈、身子清爽的原因，心头的痛苦也不像之前那样的猛烈，刘燕决定去外面走走。
走出了山洞的昏暗，寒坠堡外面晶莹的白雪和耀眼的日光晃的刘燕睁不开眼。
小时候刘燕很希望去四方走一走看一看，她听说过北冥的雪终年不化，不像影匿城过了冬季雪便都化开了。
北冥的人们岂不是每天都可以打雪仗、堆雪人？住在那里要多幸福呀！刘燕一度这样憧憬的北冥的生活。
如今她站在了寒坠堡的雪地里，雪虽然皑皑无尽，但却显得那么的单调、凄凉，像是刘燕落寞的心一样。
景色在美，心若不在，也是徒然。
刘燕拖着厚重的脚步在雪地里漫无目的的走，她只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后便逃回那幽暗的山洞里。仿佛一时的享乐都是对楚天碧的背叛。
走着走着，刘燕来到了寒坠堡的悬崖边。
悬崖下有几株高大的松柏，在涤净的白雪下显得绿意盎然。顺着悬崖向前望去，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远流河在天边流淌，还有远流河边的那片小树林。
楚天碧就是那里死掉的。
刘燕往前挪了一小步，紧挨着悬崖边站着，寒冷的风夹着雪花牵动着刘燕的衣衫，仿佛世界都在摇摇欲坠。
她看起来如此的脆弱不堪。
刘燕突发奇想：如果走一步，从悬崖上掉下去，是不是就可以见到楚天碧了？
这个想法瞬间攫住了她，像是让人上瘾的曼陀罗花，美丽而致命。刘燕欲罢不能。
好吧，我就跨一小步试试。
刘燕抬起了右脚。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走下去。”
刘燕转过头，见到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站在他后面。
那男孩披着貂皮厚衣，登着兔皮靴子，脸色红润，提拔的鼻子下挂着一抹朴素的微笑。
是个地道的北冥人。
那个男孩的手里反拿着一个羊皮帽子，帽檐向上，里面似是有东西。
突然这么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刘燕想一步走下的心思变淡了。
刘燕没有说什么，还只是在悬崖边站着。
那个男孩站到刘燕的旁边：“我不是反对你跳下去。只是这么短的山崖跳下去一定死不了，摔断胳膊腿儿倒是很可能，最可怕的就是把脸挂花了。”
“这么漂亮的脸蛋儿，像是鹅蛋一样。花了多可惜。”
男孩这么直白的话，听上去像个纨绔子弟。而且他又打扰了刘燕想跳下去追随楚天碧的的冲动。
刘燕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喜欢他。
“我没有想跳，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会。”刘燕特意把“一个人”这三个字用很重的声音强调了一下。
知趣的人都是会走开的。
那个男孩不走，反而打量起刘燕来：“我在北冥怎么从没见过你？新来的？”
刘燕不想理他，转身往回走。
“你等一下。”男孩拦住了刘燕的去路。
“干什么？”刘燕冷冰冰的问。
男孩笑嘻嘻的说道：“初来北冥的人，按照惯例都要送一份礼物。”
礼物？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习俗。刘燕没心情和他胡搅蛮缠：“不用了。我过几天就是回去。”
“那就更应该带回去了！总不能来了北冥一次空手而回吧。”
“喏，给你。”男孩将他手中的帽子硬塞到了刘燕的怀里。
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刘燕还是第一次遇到，她皱着眉头要还回去：“真的不用，我..”
“这是什么？”刘燕赫然发现在那个帽子里有一只小鸟，全身灰色，翅膀似乎是折断了，斜靠在帽低的一边。
“这个是礼物呀。”
“这明明是一直受伤的小鸟！”
“好吧，被你看出来了。”男孩嬉笑的说道。
刘燕将帽子递给男孩：“还给你。”
男孩紧忙的向后跳了一步，假正经的说道：“都说是送你的礼物了，哪有在拿回来的道理。”
刘燕没心思跟这个男孩多费口舌，她也不想照看一只受伤的小鸟，便将帽子放在了地上：“你不拿回去，我就放在这里了。”
刘燕认为把小鸟扔在那，自己直接回去，那个男孩自讨没趣自然而然的会将小鸟拿走。
不想那个男孩比刘燕快了一步，他转身小跑着就离开开了，还回过头来说道：“送给你了就拿着，好好照看它噢！”
“我不管！”刘燕望着男孩消失在雪地里的背影大声喊。
过了一会，仍不见男孩的身影，刘燕知道他真的走了。
谁家的孩子？这么没礼貌！刘燕生气的想。
随后她看了看那个躺在帽子里被扔在地上的小鸟，迈开脚步也走开了。
我现在真的没心思照看一只小鸟，那个男孩还会回来的，小鸟在那里没事。
真的没事吗？脑袋中的另一个刘燕问道。小鸟也许会冻死。
不会的，帽子那么厚，看着很暖和。
那到了晚上怎么办？另一个刘燕继续问。那个男孩可能不会回来了，毕竟他这么粗鲁，随便将一个小生命交到陌生人的手里，这种人也不会有什么同情心。
即使他不回来，也会有别的人看得到。小鸟会没事的。
你确定？
确定！
就像你确定楚天碧会送命还是离开他一样的确定？
刘燕噔的停下了脚步。这时，帽子中的小鸟吱的叫了一声，像是饿了在需找母亲。
一会，刘燕回到了寒坠堡自己的房间，她把医师叫了过来。
医师问：“刘燕公主有什么吩咐，感冒又复发了吗？”
“不是，我这里有一只受伤的小鸟，您能不能帮忙看一下。”刘燕淡淡的答道。
由于照顾小鸟的原因，刘燕沮丧的心情好了很多，看到小鸟一天一天的强健起来，刘燕落落寡欢的脸上也有了些笑颜。
“这种鸟是养不熟的。”经常来陪刘燕的莹桂婶婶说。
“这是北冥很常见的灰雀，气性很大。被人抓到后不吃也不喝，直到绝食而死。”
刘燕对于那只小鸟的脾气深有体会。
最开始照看它的时候它也很乖，吃完了就睡，不吵也不闹。
只是没过几天，它的伤刚一好便四处乱飞，随地大便。弄得刘燕很狼狈。
“你的伤都好了，你赶紧飞走吧。”刘燕站在寒坠堡外面，指着碧蓝的苍穹，依依不舍的这么对它说。
但小鸟偏偏不走，像是跟刘燕缠上了一样，飞在她的肩头，还不停的啄她的头发。
小鸟没有飞走，刘燕的心里有些自私的欣喜。
刘燕来寒坠堡有了些日子，除了莹桂婶婶经常来看她，别的人她都不认识。时间久了刘燕感到有些孤单。
“我让你走了，但是你不肯走。”刘燕拿小米喂养小鸟，小鸟的喙尖利，啄的刘燕手很疼。
刘燕满不在乎：“既然你不肯走，我就给你起个名字，叫做‘小翼’好了，毕竟你的翅膀受过伤。”
“小翼，小翼。”刘燕试着叫它，小鸟抬起头看了刘燕一眼，随后继续啄小米。
于是那只小鸟就叫做小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