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狗食日
sunmar1510:54:03cst2015
“你决定了么?”老相爷问道。
人皇刘奕是真的苍老了,胡子白了,头发也白了,挺拔的身躯也佝偻了不少。不过在三朝元老老相爷面前依旧有他的威严。但没有人觉得自己可以活的比老相爷长――老相爷快一百岁了。
刘奕道:“很早就这样想了,四方诸王也都在看着。‘日裂之年’后人世经历了太久的动荡,希望这样天下可以安稳。”
老相爷道:“愿意放弃自己的血脉将人皇之位传给他人。这的确是一种牺牲。你认为刘鸠可以胜任人皇之位么?”
“刘鸠为人诚实,善良。虽然他的童年给了他一些阴影,但我想这会让他更好的治理天下的。”
“恩,我本担心童年会对他有些影响,不过看来他成长的还不错。那么,定下日子,就选封他为熠皇子了。”
“既然老相爷也没有意见,我想就是这样了。”
老相爷喝了一口茶,仔细咂么了一下:“人皇,你听到外面的传闻了么?”
“老相爷说的是关于什么的?”
“魔怪。”
“不过是乡野村坊的无稽传闻,定是夜里眼花将虎豹之类的看错了。神魔之说只是妄谈,老相爷不必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是不相信的,但所有的传闻似乎都是从南疆来的。无风不起浪,还是要派人去查看的好。”
“好吧,我会派人去南疆看看的。”
老相爷不像人皇对于神魔之说那样的不屑。老相爷自一十八岁做“人皇相佐”,东泽、西漠、南疆、北冥,四方的土地都被老相爷的脚踩过,走过的路,遇到的人,看过的事数不胜数。老相爷觉得神魔虽然从没有被证实过,但也绝对不能肯定世上就没有。因为有太多的事情人是做不出来的。
十五岁的刘燕,大姑娘了。姑娘大了,家里就留不住了。
刘燕一直希望去外面看看:想去东泽,听说那里是水的的国度,东泽人出行都是乘船的;想去西漠,一望无尽的草原,夕阳落下的地方,可以骑着马儿一路狂跑,直到世界的尽头;还想去北冥,终年的白雪,完美的纯净,北冥人很少去别的地方,人们说那是因为北冥被大雪封住了,他们出不来。刘燕想去看看。
而刘燕最想去的,则是南疆。
南疆山连着山,树依着树,只有一种单调的绿色,因为南疆只有夏天。而在群山之中还有一座湖,湖水浅澈,站在岸边就可以看到湖鱼摇头摆尾恣意遨游。
刘燕忍不住想去抓一条。
当然这些都是南疆的林竺姐姐告诉她的。十五岁的刘燕最多只允许去影匿城的外城玩,每次告诉父皇自己能不能去远的地方看一看时都会被父皇拒绝掉,如果是别的人刘燕可以发发脾气,但不能对父皇这样。
不过刘燕知道自己就要可以离开影匿城了。刘鸠哥哥曾经答应自己,等他做了人皇就让自己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不过哥哥的条件是让楚天碧跟着――楚天碧当然会跟着了,楚天碧一定会跟着的,楚天碧必须会跟着的。
刘燕认为楚天碧跟着刘燕是理所当然的。
刘鸠就要选为熠皇子了,熠皇子就是人皇的指定继承人,刘鸠就要做人皇了。刘鸠做了人皇刘燕就可以出城了。
刘燕对于哥哥选为熠皇子的事很是高兴。
有一天刘燕会走出影匿城,但不是她想要的方式。
听闻刘鸠要被选为熠皇子的呼延昀叠盘算着:刘鸠要是熠皇子,那么他就是下一世人皇。刘鸠从没去过军营里,为人和善但缺少威严,刘奕虽然刚硬但已是垂垂老矣。中原,似乎就像是一盘牛肉...。
正在整理《年轮书》的桑托大伯看到沉思的呼延昀叠问道:“呼延,你在想什么。”
呼延看着影匿城的城墙说道:“墙外有沙子飞进来了。”
桑托大伯没有听懂,但也没有细问。呼延昀叠这个孩子自从母亲去世就变了不少,他还在责怪自己么?每次试图谈一谈都会被他生硬的避开。但桑托大伯知道这个孩子以后会了不起的,如果我的研查没有错。那么呼延昀叠将会是西漠的新的羽翼。
影匿城外城,熙攘的人群中范凌舟独自一人在伫立着。在他旁边有一个小摊,摊主是一位卖竹篾的女子。自从前些日子偶然在集市中看到她后,范凌舟便经常借着去外城走走的理由来这里偷看那女子。范凌舟是不相信刘鸠的“第一眼看到,你的心就会告诉你那是你喜欢的女孩”这些理论的。但自从无意间看到了她,自己便从没停止想过。总想来这里多看她几眼,看看她的笑,听听她的声音,也许和她说几句话...。
刘鸠就要选为熠皇子了,之后便是未来的人皇,而自己则会是人皇相佐。也许自己真的不用回东泽了,东泽的气候真的不适合我。这些年旧病也没复发,也许真的不会复发了。也许我会活很久了,会和一个女孩白头到老。
范凌舟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认识一下那个女子。他向小摊走去,一步两步,接近了。那女孩发现了自己,露出了迎接客人的微笑――那笑容可以融掉冰雪。范凌舟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血压冲击着大脑,眼前的事物变的有些模糊,也许我会在和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死掉的。
范凌舟来到女子面前,冲她点了一下头走开了。
我不能将一个女孩的幸福放在“也许”两字上。
林竺是真的喜欢上刘鸠了。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让人去信服,去依靠。他有着饱经沧桑的眼神,成熟冷静,虽然他只有二十五岁。他高大威严如同一颗大树,但在树荫下也有着悲伤的过去。他总是露出那看透一切的微笑,让多么躁动的人看了都会安心。
他就要成为熠皇子了,之后便是人世之皇。他是林竺一个想猜透的迷。
林竺来到刘鸠的书房,看到刘鸠在批阅公文:“公子,我听说明天人皇要选封你为熠皇子了。我来恭贺一下。”
刘鸠站起来:“林姑娘,多谢。就像你说的,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好人皇的。”
林竺一笑:“你还记得呀,已然过去五年了,还这么耿耿于怀么。”
“没有,只是人皇之位事关天下苍生,我比较记在心上一些。”
林竺一直想知道刘鸠对自己的感觉,但每次都会被他把话题撇开。
“怎么选为熠皇子,都不见你很高兴?要是我知道有一天我会成为天下之主,一定会手舞足蹈的。”
“高兴是有的。但人皇之位更多的是责任与能力,我不如父皇那样明智,治理天下会感到很棘手。所以担心比高兴多一些。”
“能担心就表明会是一个称职的人皇。”
刘鸠其实想的很多:虽然以前人皇提到过会将人皇之位传给没血缘的自己,但直到今天刘鸠才确实感受到了自己离天下之主的位置那么近。刘奕的确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人皇,而自己真的非常的幸运在孤苦无依的时候被人皇收养了,而最后又被选为熠皇子。还有,母亲。母亲你看到了么,你的孩子有一天会成为人世之皇的。无论当年您在等谁,我都会给您找到的...。
天,突然黑了。
刘鸠的心突然一跳。出事了。
林竺也觉得奇怪,向窗外一看,惊叫了一声:“太阳不见了!”
刘鸠赶忙跑出屋外,抬头一看。平日里耀眼不敢直视的太阳正在失去它的威力,光芒变淡微弱如烛火。而一股如阴影的黑暗正在侵食它,腐蚀它,或者确切的说,正在吞掉它。
眨眼间,太阳消失了。
黑夜降临。
刘鸠知道这是什么。天狗食日。在《年轮书》的记载中曾经发生过这件事,但只发生过一次,就是发生在“日裂之年”。那次黑暗过后天下突发了大地震,而后“禅让”变为了“血继”,而后则是人世近两千年的乱世。
这次黑暗过后会是什么?刘鸠不敢想。
林竺紧紧的抓住刘鸠的臂膀,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她明白绝不会是好的预兆。周围静悄悄的,伸手不见五指。
林竺怯怯的问道:“公子,这是怎么..”
刘鸠嘘了一声,指着天空说道:“你看。”
原本湛蓝的天空已经漆黑如夜这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夜空的一角有了一个小洞,有光芒从里面漏出。光芒很小很弱,如同出生的小鹿一样在挣扎着,蹒跚着。渐渐的光芒开始刺眼,小洞开始变大,而那股暗影则像是受不了日光的灼烧一般逐渐溃败,消散。
最后,阳光普照大地。万物依旧,像是那阵黑暗不曾来过。
林竺与刘鸠彼此看了看,面面相觑。
刘燕也目睹了那阵黑暗,旁边的嬷嬷大喊着:“太阳被吃掉了!魔主要临世了!”但黑暗过后什么也没发生。刘燕也没在意。
当时的范凌舟正在吃药,刚从集市回来心情有些落寞。黑暗的降临让杯子里的药茶散了不少。范凌舟还得从新调一杯。
呼延昀叠问道:“桑托大伯,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桑托大伯有些颤抖:“这是‘天狗食日’。在《年轮书》有过记载。”
“《年轮书》有过?它再次发生了!”呼延昀叠莫名的兴奋:“看来历史的确是可以重演的”。
另一面,在人皇的朝殿上,文武百官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最开始提起来的是主管天下命运形势的言星官。
“人皇,刚才的天象是‘天狗食日’。在卦象中为‘大凶’,卦语解释则为‘外子乱主’。基于这点不可把人皇之位传为外姓之人,否则定会天下大乱。”
紧随其后的则是掌管五谷的记粮官。
“将皇位给血脉之外的人,这我本来就是不同意的。看来这个天象也证实的我的看法。”
影匿城守卫长也说道:“人皇之位的姓氏传承已经两千多年了,明天就要封选熠皇子今天就有这样的怪相,我看这熠皇子还是传给有血缘的好。”
官员里面很多都是对天象没有在意的,但他们的官位都是由自己的父亲那里得来的,而且准备留给自己的儿子。一旦熠皇子传给了刘鸠那么他们的官位也岌岌可危。所以众多的官员纷纷借着“天狗食日”来反对。
人皇刘奕头有些疼,殿下的人嗡嗡的像是苍蝇,要是有一把笤帚将他们都轰走就好了。
刘奕对于将人皇传给刘鸠是有些担心的,但主要是怕四方诸王反对,使得“禅让”代替“血继”失败。可而今选个熠皇子都会有天上的怪相来捣乱,人皇还没选出来手下的官员先反对了。难道这真的是个错误?
老相爷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众人立马安静了。
“人皇自有评判,先退朝。”
众人不发一言,纷纷退去。
殿上,只剩人皇和老相爷两人。
人皇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怎么就会蹦出了一个‘天狗食日’?”
老相爷知道人皇不相信神魔之说,便委婉说道:“神魔之说虽然是妄谈,但在民间自古以来便认为太阳为神的化身代表了正义,月亮是魔的化身,代表了邪恶。‘天狗食日’的确不是好的征兆。”
人皇道:“那么?就这样了?”
“人皇怎么想?”
刘奕摇摇头:“不。不能就这样算了。刘鸠一定要选为熠皇子。‘血继’的局面必须打破。”
老相爷道:“只是依照现在的情形,如果不顾百官的反对和民间的疑惑,强行封刘鸠为熠皇子的话,即使他日做了人皇,也怕还是困难重重。”
“老相爷有什么办法么?”
老相爷摸了摸胸前的白胡子:“有一个。”
“什么办法?”
“前些日子南疆有一些魔怪的传闻,人皇不是说过要派人去查看么。可以派刘鸠去。等过了一阵子‘天狗食日’渐渐被人淡忘了在传他回来,而且查得南疆无魔怪也可以堵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
人皇想了想道:“这不失为一个对策。只怕会苦了刘鸠。他本是很期望选为熠皇子的。”
“年轻人多受些苦是好的。”
“好,就这样定了。”
第二天。
刘鸠就要封选为熠皇子了,所有人都很高兴。
刘燕说道:“哥哥,你要是做了人皇。记得答应我的事。”
“你已经提过很多次了,忘不掉的。”
楚天碧问道:“什么事?”
刘燕戳了他一下:“别问,反正不关你的事。”
范凌舟道:“就是今天了。也许会记入《年轮书》的。”
刘鸠笑了一笑:“是呀。就是今天。”
这时一个仆人走了过来:“皇子,人皇宣召你上殿。”
刘鸠整理了一下衣冠,看到旁边脉脉含情的看着自己的林竺,对她点了一下头。
经过昨天“天狗食日”的短暂黑暗,林竺确定刘鸠对她是有感觉的。
朝殿,文武百官分列东西。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略显空旷的大殿里站着刘鸠。
“父皇宣召我。”刘鸠道。
人皇看了看刘鸠,心里想这对他也许会是不小的打击,昨晚应该先和他谈谈的,但“天狗食日”让各处的公务一下子多了很多,自己忙到深夜也没有抽出时间。
年轻人需要磨练,他应该能懂吧。
“刘鸠,你来影匿城多久了?”
“自父皇收养算起,差不多二十个年头。”
“二十年,弹指一挥,就这么过去了。”
人皇环顾了一下文武百官:“自从我收养你后,给了你‘刘’姓,是为了让别人将你当做我刘家的人看待。作为刘家的人是有很重责任的。现在我给你一项重要的任务,你接受吗?”
“重要的任务?”刘鸠想“是指熠皇子的责任很重吗?”
“只要父皇给予,刘鸠绝不推辞。”
“那好,最近南疆的魔怪传闻很多,闹得人心慌慌。我派遣你为人皇使者去南疆查看,查出真相,以安民心。”
刘鸠愣了一下,看着父皇,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大殿一时间静了好一会。
刘鸠像是在梦游一样,缓缓的说:“父皇,我...我没听清。您刚才是说...”
言星官站了起来,义正辞严的说道:“皇子,人皇派遣你去南疆,查看有没有魔怪。”
在殿外的刘燕等人看到刘鸠出来了,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却看到刘鸠目光呆滞的走着,众人的问话他一句也没回答。
“哥哥怎么,父皇没封你为熠皇子么。”
“刘鸠,没事吧,殿上出了什么事?。”
“公子...”
刘鸠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衣服。
林竺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刘鸠的衣服抢了过来扔在了床上。
大声说道:“刘鸠,你到底怎么回事!说话呀!”
刘鸠抬头看到林竺好像想起了什么。
“哦,我要去南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