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范义
东泽谷江
东泽由于河网密集、水路畅通,经商很方便,再加上流通用的钱贝都是东泽出产的,所以在天下四方——中原、东泽、南疆、西漠、北冥中,东泽是最富庶的地方。
在东泽的四河流域而分成的四河家族中,范义的谷江是最有钱的那条河。
东泽当地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天下之钱生于东泽,东泽之富长在谷江。
谷江宽阔水浅,不适合捕鱼,也不适合大量的行船,但是谷江沿岸一望无际的种植了很多的水稻。
天下人吃的饭无非只有两种:小麦和水稻。
中原种植小麦,但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运送依靠推车人力输送,而且小麦成长所需要的水也更多的依靠降雨,所以产量很不稳定。
但是谷江水源充沛,东泽水路发达运输也很便捷,所以天下的人更多的吃的是谷江的水稻。
这也让谷江成了东泽最富饶的一条河,也让谷江之主范义成了东泽最有钱的人。
范义是范奶奶的二儿子,是范凌舟的已故父亲的弟弟。
范义只比范凌舟的父亲小一岁,但是跟范凌舟的父亲性格完全不一样。
范凌舟的父亲是一个很有主见、特立独行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会尽一切努力去得到。
而和哥哥的自信、果敢不同,范义则是一个内敛、随遇而安的人。
范义从小便生活在哥哥的光环之下,哥哥做事利索、准确、从不含糊,和人打交道谈笑风生、不卑不亢,对于手下人则赏罚兼备、同甘共苦。
东泽人都认为范凌舟的父亲是个难得一见的西漠王。
范义什么都不上哥哥,做事拖拖拉拉,和人打交道也是三言两语就不知该怎么往下谈了自己也没什么主见,人与亦云。
但范义从没有嫉妒哥哥。那些才能都是哥哥应得的,范义坦然接受他不如哥哥这一点。
范义知道自己有些懒散、不求上进,他接受命运给他的一切。
能够认清自己人,在人生中会活的很快活。
当年范凌舟的父亲喜欢上了一个渔家女而不愿和谷江的女儿结婚,于是这个便宜就扔给了范义。
范义没抱怨一句话就接受了这个婚配,虽然他连一面都没见过这个未来的妻子。就像他坦然接受自己处处不如哥哥一样,他也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如今,当年做了东泽王哥哥早命丧滚滚河流中,而自己则丰衣足食,成了东泽最有钱的人。
范义于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不强求别人的东西,别人也被强求我的东西。命运自会安排好我们的生活。
自扫门前雪。这是范义的人生教条。
在方方正正的稻田中慢慢悠悠的划了大半日,范凌舟终于来到了谷江范叔叔的家。
上岸乍一看,范凌舟以为自己回到了影匿城。
范叔叔的家是由琉璃瓦盖顶、大理石砖墙围成的有十多间屋子的宫殿,光从外面看比曙阳宫还要宏伟、气派。
在门口有两个守卫在站岗,虽然俩人身材不高,看着不够威武,但是身上的衣服干净奢华——一看就是为了炫耀而摆在门口的摆设。
范凌舟走上去,道:“我要见我范叔叔。”
“范叔叔?范义吗?”一人问。
“对。”
“你在这等着。”那人转身进去通报了。
还剩下一个人,他打量着范凌舟:“你是来借钱吗?”
范凌舟笑了一下,道:“不是。”
“借钱你也借不到。”那人自顾自的说:“范义这个人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嗜钱如命。你说他那么多的钱也花不完,借出去一点又怎么了?人家又不是不还。”
这个人似乎因为从范义那里借不到钱而心里有些幽怨。
范凌舟也不好回答他,只是傻笑着。
吱的一声,红漆紫檀木的大门开了,身宽体胖的范义一脸憨笑的走了出来。
“嘿,小侄儿。这才来东泽不久就来看我呀,怎么还带礼物了?”
范义向范凌舟的两手看去,但是空空如也。
范凌舟的脸倏地就红了,这个范叔叔还真是爱财。不过人家毕竟是长辈,自己是应该带一些东西来的:“我来的匆忙,礼物忘了准备了,还望范叔叔不要计较。”
“啊。没事,离家这么多年了,人回来就好。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太见外了!”
范凌舟心想:那可是您先提出来的。
范义用肥胖的手拉着范凌舟,将他带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也很奢华,北冥的寒石、西漠的马驹、中原的各色花草,应有尽有,不过范凌舟一眼就看出这些摆设杂乱不堪、毫无条理,只是没怎么读过书的人附庸风雅用钱贝砸出来了一个花镜子罢了。
进了屋里,仆人端上了一些水果,范义道:“小侄儿,尝尝这些水果,都是今早刚从南疆直接运过来的,多水灵,你看着叶子还是绿的。”
“真的呀,那我要好好尝一尝。”范凌舟拿起一颗葡萄,放在了嘴里,假意奉承道:“真甜!不愧是刚摘下来的水果。”
范义用理所当然的声音笑了两声。
范凌舟想,范叔叔憨厚、乐观。在东泽王的问题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范凌舟将葡萄核吐在了竹篓里,用仆人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嘴,道:“范叔叔,我这次来,是有事要告知你。”
“什么事?”范义接过来仆人效果皮的苹果,咬了一大口,词句不清的问道。
“我奉人皇命,要选出东泽王。”
恰巧这时苹果块卡在了范义的喉咙里,他喘不过起来,费劲的咳呕着。
后面的仆人赶忙给他捶背,范义弯腰张大嘴,用力将苹果块吐了出来。
“咳咳!”范义一边咳嗽着一边挥着手:“下去,都下去,我跟我小侄儿好好谈谈。”
在咳嗽了一会儿后,范义感觉胸口通畅了不少。
范义看着范凌舟,就像这个小侄儿是个刺手的榴莲,小心翼翼的问道:“为,为啥,为啥要选王?”。
“人皇的命令。我只是遵从。”刚才的那一幕范凌舟就预想到,范叔叔对于东泽王的位置,也有他自己的看法。
只是希望范叔叔不要和哥哥抢东泽王的位置,但范叔叔比哥哥大,又是父亲的弟弟,要是他也有做东泽王冲动,范凌舟还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东泽这些年没有东泽王,不也是挺好的吗,为啥要选王。”范义用困惑的语气埋怨道。
范凌舟试探道:“范叔叔,你想做东泽王吗?”
“当然不想!那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脑子有病的人才会想去做!”
范凌舟悬荡的心放了下来。
范凌舟问:“范叔叔,你觉得我哥哥范良做东泽王怎么样?”
“不好!”
范凌舟那颗平稳的心又悬了起来:“那您觉得谁合适?”
范义拧紧的眉头都要碰到了一块:“不行,谁都不适合做东泽王。现在没有东泽王,东泽还不是太平安稳、衣食无忧。为啥要改变?改变总会出大乱子的。”
范凌舟再次问道:“人皇的命令,是必须选出一个东泽王的。您觉得谁合适?”
“没有合适的!我谁都不选!”范义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气呼呼的说道。
谁都不选?这倒是范凌舟没有料到的一点。
范义不想选出东泽王,是因为东泽王作为东泽之王,可以调用东泽的一切人力物力财力。换句话说,无论是谁做了东泽王,只要他下了一道命令要接钱用,范义必须乖乖的掏出来。
对于嗜钱如命,主张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事的范义来说,让他无缘无故的掏钱就像是在他身上割肉一样。
范凌舟觉得很庆幸,虽然范叔叔会成为选王的一个阻碍,但只要少数服从多数,哥哥还是会成为东泽王。
“一定要选王吗?能不能不选?”范义问。
“人皇的命令,不得不遵从。”
“人皇为何派你来?是因为你是范家的人?”
“也不全是。因为我是人皇相佐,所以..”
范义突然睁大了眼睛,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说道:“你是人皇相佐!那你跟人皇说东泽选不出东泽王,他一定听你的。”
“我是人皇相佐,我可以给人皇提建议,但是人皇下定决心的命令我也不能改变。”
“但是,有一定可能对不对,只要你详细的跟他讲东泽真的不能选出东泽王?”范义不死心的追问道。
为了安慰范叔叔,范义说道:“也许吧。”
“那你一定要好好的跟人皇说,在范奶奶的管理下东泽一向风调雨顺。东泽不需要东泽王。知道吗?回去后你一定要这么说!”
范凌舟无奈的点点头:“我会这么说的。”
范义眼露精光,像是要把范凌舟当做神一样崇拜。
范凌舟觉的不能再待了,便站起身来:“那范叔叔,我不打搅了。还有些事要办。”
“这么快?不待会了?是去跟人皇说不选东泽王的事吗?来人!给我小侄儿装一些水果!跟人皇谈事,总不能空着手吧。”
范凌舟唯唯诺诺,出了门赶紧上了船。
范义怅然的站在岸边。他不希望任何人动他的钱,因为他不曾动过任何人的钱。这个世界为什么就不能一直保持不变呢?非要选出东泽王不可吗?
为什么大家就不能自扫门前雪,只管好自己的事?
范凌舟坐在船上,嘴里吃着葡萄,悠哉游子。
事情比他想的要顺利的多,只是范叔叔这里有些阻碍,但范叔叔性格软弱、逆来顺受,也无法阻止东泽王的选举。
只要选完东泽王,他就赶快回中原。即使来了不几天,夜里他就经常咳嗽。虽说不是很严重,但影匿城跟来的医师还是给他加大了药量。
小船悠悠的飘着,向着范凌舟最后要通知的人——遂河范云回范爷爷家而去。
范爷爷年纪一大把,应该不是成为选王的阻碍。范凌舟这样推测。